小尾巴的娘看向他爹，他爹看向鹿婆婆，鹿婆婆来到陆瑶身边，拿过她手中的吸管，问陆瑶：“我可以尝一点点吗？”

陆瑶知道大家没见过营养剂，不敢贸贸然让孩子服用，但若鹿婆婆亲自服了，她就该知道这是有效的，于是说：

“您请。”

鹿婆婆将营养剂送入自己口中，咽下后，感受了一会儿，只觉得腹内有一股很鲜明的饱腹感渐渐产生，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她研究了一辈子的药草都没有哪种东西能够直接的给人饱腹感，甚至还有力量。

“您吃了大概三毫升，一个月不进食都可以。”陆瑶说。

鹿婆婆连连点头，学着陆瑶先前的模样，将吸管放入营养剂瓶，吸了与先前差不多的量，亲自送到小白鹿的嘴边。

陆瑶喂的，小白鹿的爹娘不敢让小白鹿吃，但鹿婆婆亲自喂的，他们就没什么好阻拦的了。

营养剂成功喂进小白鹿的口中，因为量不多，小白鹿也没有产生像吃下其他东西时的抵触呕吐。

很快的，小白鹿就有了反应，从刚才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状态，成功的四蹄站立起来，还在地上追着尾巴转了两圈。

这可把小白鹿的爹娘高兴坏了，对着陆瑶直呼活神仙。

陆瑶把剩下的营养剂交给鹿婆婆，叮嘱她说：

“一瓶大概能吃六七回，一回就刚才那么多的量，大约可以管一到两个月的饮食，两瓶若都吃完，估计一年半载了，那时候小尾巴的脏腑该稍微养好一些，就可以慢慢进一些普通食物。”

鹿婆婆用心听着，用双手捧着营养剂，认真记下陆瑶的吩咐。

小尾巴有了力气就能幻化成人，变成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小子，窝在他娘怀里，怯生生对陆瑶说：

“谢谢仙姑。”

陆瑶蹲下捏了一下他瘦脱相的小脸，双手一晃，不知怎的竟变出一个彩色球团，递到小尾巴面前：

“不客气。小尾巴以后可不能随便乱吃蘑菇了。这个送给你，你能吃东西的时候再吃它好不好？”

小尾巴收下那团漂亮的小彩球，被他爹娘千恩万谢的抱回去了。

没想到他们来找炉子，还给遇上这样的事，耽搁了一会儿，阿朝想着他们还要赶回玄清山，便对鹿婆婆提出告辞，鹿婆婆再三邀请陆瑶以后常来，然后派了引他们进来的两名少女又将他们送出去了。

出了神鹿岛后，两人走在花海中，阿朝问陆瑶：

“师尊，你刚才给小尾巴的是什么？”

陆瑶欢快的往前跳了两步，回道：“糖果。”

“我也想要。”阿朝跟在陆瑶身后说。

陆瑶回过头，将掌心在阿朝面前虚晃两下，果真又变出一颗抱着漂亮彩色纸的糖球，送到阿朝面前。

阿朝伸手快拿到的时候，陆瑶忽然又把手收回：

“你多大了还要糖果？羞不羞？不给。”

阿朝没拿到，追上去：“师尊真小气，连个糖果都不给。”

陆瑶再次停下脚步，居然真的把糖果递给了阿朝，阿朝接过糖果：“真给我了？”

“嗯。给你！不过你拿了我的糖果，今后可要替我……呃不，替玄清山好好炼丹哦。”

阿朝得知原来糖果是有条件的，不禁凑到陆瑶耳边轻道：

“我不替玄清山炼丹，我只替你炼。”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陆瑶耳朵上，有点发酥，不过陆瑶没在意，一掌拍在阿朝肩上：“好，一言为定！”

说完便摸着耳朵哼哼唱唱转身走了，阿朝揉着肩膀无奈跟随。

**

两人很快就回到玄清山，陆瑶先去了一趟平妖峰。

平妖峰是玄清山上专司除妖的部门，从前受玄阴长老统管，如今玄阴长老不在，这个部门总要正常运转才行。

不过陆瑶问过卷玉楼，觉得之前平妖峰的运作有点问题，虽然每天都能接到不少大大小小的除妖任务，但实际上大多都是做白工。

弟子们出去除妖，餐风露宿，往来奔波这些也就算了，可竟然连装备都是只要不坏到不能用就绝对不换。

到了除妖的地方，有些是穷乡僻壤，别说灵石了，就连口像样的饭也吃不到。

在别的门派斩妖除魔是下凡历练，在玄清山斩妖除魔就真的是凭对这份职业的热爱了。

可作为玄清山弟子可以因为热爱而继续留在玄清山，但作为师门的玄清山若是也觉得他们应当如此就大错特错了。

卷玉楼说，玄阴长老从前对弟子们是这样说的：

【下山斩妖除魔是替天行道，要把每一次危险重重、条件艰苦的下山都当做是难能可贵的修行机会，不要在乎个人所得，要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

还说什么：

【修仙就是艰苦的，你所遇到的一切苦难都是你修仙道路上的考验，有的人能撑下去，有的人则放弃了，你是要做那个坚持下去的还是要做那个放弃的？】

这些句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修仙要不畏艰辛，一切为了天下苍生嘛。

可实际上问题很大。

谁说修仙一定要艰苦和冒险的？

所有得以投奔仙门的弟子都是为了成仙来的，成仙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延年益寿，永葆青春，顺便护佑一下苍生，不是为了日日历险，从夹缝中求生存的。

除魔卫道，斩妖除魔，护佑天下苍生难道就不能更舒服，更安全，更有效一些吗？

所有用道德绑架来约束员工的企业都是耍、流、氓。

玄清山虽然不是企业，但意思差不多。

而她也问了卷玉楼，从前玄清山鼎盛时期慕名而来的外门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修真界第一规模，可如今渐渐的只剩下两千不到，有的是堕了仙途，有的是坚持不下去，还有背叛师门去其他门派的大有人在。

这就更加证实了陆瑶的判断——画饼和道德约束不留人，长此以往，弟子们只会越来越厌恶和抗拒下山除妖，能混就混。

这回平安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反正除妖和不除妖都一样，弟子们为什么非要下山拼死拼活呢？而让弟子产生这种想法是玄清山的问题。

陆瑶不能让玄清山往黑心企业的方向去发展，所以她要改革！

让下山除妖的弟子们可以在大大提升安全指数的情况下，为他们提供更为完善的除妖体验，这体验感一上来，弟子的满意度就能相应提高，满意度高了，弟子们也就不会动其他心思，安心留在玄清山修行了。

**

平妖峰的弟子被聚集在广场上，他们此时已经知道陆瑶师徒三人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除掉了两只为祸乡里的妖怪，这样的办事能力和效率让平妖峰之前那些看轻陆瑶师徒三人的弟子都闭了嘴。

毕竟他们中可没有谁能够只用一晚的时间就除掉两只道行不浅的妖怪。

平妖峰下又分五行堂——金虹、莲华、沧海、赤火、摧山。

除了统管平妖峰的玄阴长老外，负责峰内外门弟子穿衣吃饭、接洽除妖、灵石配发等事的还有一位五行长老。

五行长老姓陈，与玄阴长老是师兄弟，早年伤了灵根，不像玄阴长老那般有能力下山除妖，只能留在山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统筹工作。

他站在平妖峰所有外门弟子的最前面，身后站着五行堂的五位堂主。

陆瑶来之前已经让卷玉楼来把平妖峰最新接洽除妖的求助帖、回复过的和未回复的都让拿了过来，还有这几年的平妖册、峰内弟子登记册、平妖账目等一切峰内生活记录的册子都取了过来。

卷玉楼问陆瑶要不要一项项来慢慢看，陆瑶觉得完全没必要，就让卷玉楼全都取来堆放到广场回廊之上。

陆瑶来了之后，啥也没说，就直接坐下开始翻看。

几位堂主看着回廊上堆积如山的册子和坐在廊下漫不经心翻看册子的陆瑶，悄声问五行长老：

“长老，代掌门这是几个意思？她不会让我们站在这里等她翻完所有的册子和账本吧？”

五行长老冷笑一声，回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装模作样罢了。且忍忍，看她究竟想怎么样。”

五行长老发话了，五位堂主和他们身后的弟子们也只好等着。

陆瑶同时翻开很多本册子，开启电子眼扫描，很快就把这些资料全都录入，建立出一个专属平妖峰的文档，再将文档数据一一导入脑中，这样她就能对平妖峰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和具体如何运作有个充分的了解。

平妖峰众人瞧着她同时翻看很多本书册，翻页速度极快，不禁怀疑她真的能看清上面的字吗？更别说里面的内容了。

五行长老与几位堂主对视一眼，目光似乎在说：看吧，我说她在装模作样。

几位堂主也觉得如此，无奈摇头叹息，私心觉得内门其他几位长老，只是因为这个凡人是天微道长的徒弟，就盲目推举她为代掌门的决定是错误的。

凡人就是凡人，仅仅靠着装模作样的糊弄又如何能统领仙门呢。

如今的玄清山，别说是别的门派在一味唱衰，就连门内弟子也越来越不看好，这样再过个几年，玄清山必然是要被十大仙门除名了。

一旦玄清山被十大仙门除名，那今后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凄惨，没有新的弟子入门，老弟子又看不到希望，最终彻底被其他仙门取代也不奇怪了。

平妖峰弟子和堂主们都不禁为自己将来的前途担忧，甚至有了【修仙门派那么多，也未必就一定要死磕在玄清山】的想法，只是暂时大家还没有把这种想法宣之于口。

陆瑶花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将堆积如山的书册全都翻了一遍，然后闭目整合资料，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广场上平妖峰弟子们没精打采的画面。

“平妖峰这些年的除妖数量让我十分震惊，短短十年间，寻常妖物除掉了六千二百三十二只，中级妖物三千一百二十八只，高级妖物一千三百六十二只，全都关押在玄清山后山的八座锁妖塔中。十年间除了近万只妖物，大家都辛苦了。”

陆瑶将统计出来的数字轻轻松松的报出来之后，平妖峰弟子和堂主们才开始拿正眼看她。

但也有怀疑的，这数字真实吗？

每回执行任务回来，只顾着交差，从来没统计过他们除过多少妖，没想到他们十年间居然除掉了这么多妖怪？

近万只啊！

“但十年间，玄清山损伤的弟子也有很多，在这里我就不一一点名，但你们为玄清山做的一切都已被记录在册，玄清山的履历中不会抹去你们的贡献。”

“今日之后，我会让卷师兄将大家的贡献与伤害整理成册，按照贡献与伤害的大小，给予应有的补偿。”

平妖峰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先前等了这么久，心中对陆瑶已有怨言，可现在听了陆瑶这番话，先别管真假，他们心中那些怨言都已经渐渐消失了。

有脑子灵活、胆子大的弟子问：

“不知代掌门要如何补偿我们为玄清山做的贡献？”

陆瑶起身，说道：

“问得好！补偿的方法很简单，有功的补偿秘籍或者补偿灵石；有伤的补偿丹药或者补偿灵石，要什么补偿看你们自己选择，大家觉得怎么样？”

弟子们当然是高兴的，纷纷开始回想自己这些年有没有什么被记录在册的功绩，一时群情高涨。

只听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

“代掌门说的轻松，玄清山如今有多少资本你知道吗？如何补偿的清？别到时候空口说白话，叫人白高兴一场。”

说话的是五行长老，陆瑶来到他面前，说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

“我们玄清山十年间除了上万只妖，每一桩除妖事宜都是五行长老亲自接洽，谈妥除妖费用后安排适量弟子前往，是也不是？”陆瑶问。

五行长老承认：“是又如何？”

“那请问五行长老这十年间，为玄清山创造出了多少利益？有些地方除妖你竟然让弟子分文不取！”陆瑶又问。

五行长老嘴一撇，说道：

“修仙之人何谈利益？为民除害尔。那些分文不取的，都是穷苦之地，我们修仙修得是心，你这仍未洗髓的凡人大约永远都不能理解我们修仙之人的风骨吧。”

陆瑶不禁为五行长老的诡辩才能拍手叫好。

“修仙之人的济世风骨我是理解的。我只是不理解五行长老你的风骨。”陆瑶说，不等五行长老反驳，她就接着甩出一堆数据：

“辛酉年四月，会稽郡沿海闹海妖，死伤百姓无数，请玄清山出面平妖，玄清山出动三十二名外门弟子，两名内门弟子，耗时一个月零三日，损伤弟子十七名，终于将海妖收服，而那一次平妖，弟子们分文未取，回来之后交差，还因为损坏了会稽郡两处民房而被罚灵石数万。”

“据我所知，会稽郡乃是江南极为富庶之地，门内弟子回来写的复命函中证实了这一点，并且弟子们在函中以小字诉说郡民态度傲慢，非但未曾给予伏妖者尊重，还处处颐指气使，张口闭口他们花了大钱……五行长老怎么解释？”

五行长老面色微变，却很快恢复：

“世人也并非皆为通情达理之辈，偶尔遇到一些信口雌黄的刁民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些人是否刁民，容后再谈，我现在想问五行长老的是，明明会稽郡乃是富庶之地，为何玄清山出动大量弟子伏妖，分文不取？而且那海妖连伤几十条人命，必然属于极其凶险的高阶妖物，五行长老竟完全忽略这些，没有安排任何一位金丹长老带队，只派出了三十多名筑基弟子前往，导致最终死伤十七人。”

陆瑶愤然当面质问，五行长老被问的哑口无言，开始躲避陆瑶的目光。

“这，这，这……我，我事先又没有去过会稽郡，如何知晓那里是富庶之地，再说那海妖，我，我也是想让门内弟子有所提升，让他们去历练……”

陆瑶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