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下一刻,苏礼唯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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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肢体该如何摆放,她像是被拆解成零件模型,进退由不得自己。
苏礼僵硬地微微后仰,男人也在此刻若无其事地撤离。
她抬眼,正巧撞进那双笑吟吟的眸子里。
程懿借着姿势拉开了车门,神态自若地走了下去,站在石子路上朝她伸出手臂,说:“下来吧,这里路不好走。”
男人如此轻描淡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唐突。
苏礼的嗓子轻微吞咽了一下,看向木门掩映后雾气缭绕的水池,言不由衷地停了又停。
“……有午饭吗?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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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狂风骤雨的话题被轻巧揭过,苏礼穿过实木拱桥,坐进了大厅,等待办理入住。
酒店叫雪墅,服务挺到位,苏礼没坐多久,就有人给她送来果盘和饮品,还拿出小册子为她介绍附近的景点。
她一边听一边喝着梅子水,只是心猿意马,脑海中总循环不断地播放着某一幕。
吃过午饭,她随意地在院落中散步,雪山温泉徐徐流淌,水声泠然,她抽了个速写板到小亭子上去画画,垂眼就能眺望整个古城的景致。
对面有个茶室,正有老师傅在那儿煮茶讲茶,苏礼没太感兴趣,画了会画,觉得颈椎有点疲劳,便打算出去转一转。
这边海拔高,紫外线强烈,虽然天气不热,但防晒一定要做好。
苏礼带了防晒衣,又往包里装了伞和防晒喷雾,这才背上包出发了。
这座城市是旅游胜地,坐落在市中心的古镇也是商业化到不行,但雪墅外面的村落却保留着一丝淳朴和天然。
虽说附近有几家小饭馆,沿路也有村民吆喝着几百块骑一次马,但仍有许多村民只是单纯地住在这里,过着朴素简单的生活。
苏礼只在写生的时候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常接触,看着用石块砌起的墙,不免生出几分新奇和有趣的感受来,禁不住伸手摸了摸。
这里的土路没有特别修过,走起来有些崎岖不平,身后的包也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重量带着肩膀往下压。
奇怪,她的喷雾和伞加起来有这么重吗?
苏礼越走越累,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打开包检查,果然在防晒和伞之外,还发现了一沓很有年代感的东西。
好像是小时候的愚人节,她为了整蛊谁,就找来一堆尺寸和纸币相同的白纸,上下再垫上百元纸钞,最后把边沿涂上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万块的现金在手,不拆开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次整蛊好像成功了,但她也差点失去一个朋友。
想到这里,苏礼不禁发笑。
可能是回家整理行李的时候一顿乱塞,不小心把这个也塞进包里了吧。
她拍了张照片,正想给陶竹分享大无语事件,一边拍一边走,结果刚路过个拐角,就听到了嘶哑的哭声。
苏礼愣了下,错愕地抬头,发现面前的树下正有人在家暴。
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手中正拿着根皮带,抽着地上滚做一团的女人和小孩,那小孩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袖口的衣服却都被打得开了裂。
女人还在拼命护着小孩,长发沾着眼泪胡乱散落在脸上,手中却紧紧攥着个牛皮纸袋。
苏礼看不到她们的表情,但觉得一定很痛。
这里的游客一般都会直接出发去雪山或者其它景点,在村子里闲逛且逛到这个地方的人不多,只有两三个而已。
有人驾着马频频回头,想管却又怕惹上一身腥,最后一步三回头地选择离开;也有小孩天真懵懂地抬头问了句“妈妈他怎么在打人”,就被母亲飞快地捂住嘴抱走了。
明明有很多机会,却没人愿意帮她们。
女人和小孩为了逃避抽打,已经滚到了最里面,男人却穷追不舍,口中念着什么“叫你不给我”,抬腿就要追过去——
苏礼的意识快于理智,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足尖就已经挑起地上晾衣服的竹棍,猛地朝男人踢了过去!
男人被绊了一下,险些摔跤,怒不可遏地回头:“谁啊?!”
这啤酒肚男人说的是方言,但不太难理解,苏礼可以听懂。
其实已经有点害怕了,但是直觉又告诉她,这说不定是一场找到根源就能轻易解决的纷争。
毕竟在这种地方,家暴的原因往往只有几种。
于是她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说:“没看到已经打出血了吗,再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啤酒肚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句子,却丝毫没有半点怜惜情绪,反而恶狠狠道:“少管闲事!赶紧走,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说完,啤酒肚又转过了头,大概是不想和她计较。
自保意识驱使着苏礼后退,身体也跟着转了回去,只要再踏两步就能原路返回,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足下却像有千斤重似的迈不动,她想,是不是看到她站出来的那一秒,被家暴的母女也像是看见了希望呢?
可一旦她离开,无异于亲自将微弱的火光狠心踩灭。
她是游客,游客一般来说都有随行伴侣或者旅行社,那男人不敢打她,她知道。
而现在就算报警也不是最快解救母女的方式,警察最后只会当家庭矛盾调节,其他什么也不做不了。
用力地抓住包带,她猛地闭上眼睛,竟是直接又转了回去,大步流星地挡在母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