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漫不经心地挪动步子,春日里草木香气浓郁,一路走,都是碧绿青翠之色。再往里走,依稀听到嬉笑声,展眼望去,碧波荡漾,几分在湖中泛舟。
她怪道:早春泛舟,掉入水里,岂不是很容易感染风寒?
周暨:好端端地怎会掉进水里?
话音方落,一侧传来人声:你这小孩子心思也是坏,人家泛舟,你却巴巴地指望掉入水里。
声音清晰,嗓门略高,元莞不喜,皱眉道:你也好生放肆。
放肆?来人被骂得微怔,目光紧盯着元莞。周暨暗道不好,闪身站在她身前,回视着那女子:盯着女子望,你可知礼仪羞耻?
看了又怎样,都是女子,反是你,挡在人家身前,靠得那么近,可知礼仪羞耻?来人眉眼英气,抿着樱唇,目光却是清澈。
元莞无意与她计较,同周暨道:去见魏国大长公主。
她来时备了礼,作为晚辈,该要去见见的。
周暨引路,那人忽而伸手拦住她:你是永安侯?
永安二字是元乔所取,永同勇,无非是希望周暨勇敢些,勇字又不似周暨温润的性子,就择了永字。
她极为大胆,目光在周暨身上打量一阵,而后看向元莞,本欲说什么,却见一双蓝眸,登时就怔住了,神色大变。
元莞淡淡扫了她一眼,明白她认出自己,冷了脸色,道:可能让路了?
苏英默默让出面前的路,周暨瞪她一眼,引着元莞继续往里走,走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止步:陛下,那是后宅,我不大好进。
身后公主府的婢女复又引着元莞走,她随意道:今日莘国大长公主可来了?
还未曾来。婢女道。
她不来了?元莞下意识开口,说完又后悔了,紧紧闭着嘴巴。
婢女摇首不知。
至庭院外时,里面女子的嬉笑声传来了,元莞不再问了,入内去时,婢女报的是永安侯的名讳,这般也不算惊扰旁人。
魏国大长公主近五十,两鬓白发,本坐在位上与其他夫人说话,乍然听到永安侯的名号,未曾反应过来,旁人提醒道:是周暨,宫里出来那位。
她点点头,示意人进来。
屋里坐了零散几位夫人,都是不愿出去走动的,饮茶吃果子。
元莞趋步入内,魏国大长公主立即坐不住了,既笑又讶然,其他人同样也是,就凭那双眼睛也不会认错。
元莞笑道:朕路过此地,特来见见姑母。
劳陛下记挂了。魏国大长公主引着她坐下,示意人上茶,那些陪着的夫人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元莞今日而来,也为旁的事,面上掩饰得好,笑道:朕在宫里,鲜少闻及外间事,姑母近来身子可好?
皇帝消息闭塞,又被元乔压制着,这并非是秘密。魏国大长公主何其聪慧,一听就明白过来,笑道:好、一向都好,今日阿乔说来,后因事耽搁了。
阿乔?元莞怔了怔,还从未有人这般亲密地唤过元乔的名字,她觉得好听,笑了笑,姑母觉得她心性如何?
皇帝有此一问,魏国大长公主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两人不和,是久远的事情了,她笑道:阿乔是旁人不同,出生那夜杜贤妃就血崩而亡,命差了些,性子本是好的。
性子本是好的?元莞可不信,周暨畏惧元乔过深,将她视如洪水猛兽,哪里就是好的。她闭口不言,魏国大长公主晓得慈爱,悄声道:她的亲事至今不成,也是令人头疼,前些时日不知怎地退了齐国侯的亲事,又无人敢给她相看,陛下可有想法?
元莞嘴角抿了抿,她是来问旧事的,怎地就说上元乔的亲事了,她不好乱说,也绝对不会答应,就冷哼道:她的亲事,谁能做主,朕的亲事,自己都做不得主。
陛下每日见到形色不一的人,就没有觉得合适的?魏国大长公主就当作未曾听明白话意,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陛下不妨上心些,莫要因些许事而记恨她。
这话与旁人说来不同。元莞打起精神,就点了点头朕晓得,姑母放心,朕不会薄待小姑姑的。她反握住老人家的手,目露好奇,您方才说小姑姑的母亲是血崩而亡?
嗯,正因为如此,文宗皇帝对她略有不喜,恰好那日老豫王又暴毙,自宫里回府后就病逝了。一夜逝去两人,文宗就将她交给德惠太后。魏国大长公主唏嘘,目露惋惜。
元乔出生之际,她已嫁人生子,不在宫内,可那些事依稀记得很清楚。
正因为她年长,元莞才想来问问,她装作惋惜,跟着道:难怪小姑姑说她与德惠太后、先帝亲厚。
倒也不错。那时豫王大丧,文综皇帝悲痛染恙,可怜阿乔就连满月礼都没有办,德惠太后带她去行宫居住。
说及往事,魏国大长公主情绪略有些低沉,元莞知她不会说假,多问道:姑母,听人言文宗皇帝不喜欢小姑姑,这是为何?
魏国大长公主惊得抬首看她,见皇帝神色如常,少女懵懂,也不作她想,叹息道:因为杜贤妃出自豫王府。
后面就不肯再说了,皇帝明白过来了,太后所言,约莫着真有其事。她沉浸其中,魏国大长公主又道:都是些空谈,陛下怎地问起了?
皇帝作势道:有人言及小姑姑同豫王来往亲密。
哦,原来这样,都是些朝堂的事,我也不懂,不过阿乔历来不喜与人来往,此言怕是不实。魏国大长公主开解,又恐皇帝不信,误会元乔,又不得一添一句:陛下多查查,阿乔的性子做不出与人亲密的事。
做不出与人亲密的事?元莞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狐疑道:她为何做不出与人亲密的事来?
魏国大长公主欲言又止,想起旧事,不好在小皇帝面前提及,毕竟是长辈的事,不想再言,小皇帝反握住她的手腕,做出晚辈姿态来哄她:姑母与朕说说。
魏国大长公主通情达理,被她一哄,就为难道:私议长辈之事,阿乔会打你。
元莞作势缩了缩脑袋,巧笑道:你不说,她就不知了,姑母就当疼惜我,说一说,可好?
也无甚可说的,她就是清冷了些,我看着她长大,从不与旁人多话,更是避讳宗族内的往来,与豫王来往亲密一事更是空穴来风。
为何避讳?
有人言及她非文宗血脉,故而她谨言慎行,唯恐被旁人说了去。
这就是重点了。元莞欲再问,婢女兴冲冲地在外传话:殿下,莘国大长公主来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元莞问不到话了,不过由此可见,元乔谨慎,与豫王之间不会太过亲密,修身自正,元乔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名声。
今日而来,也不虚此行,她想通后,不觉精神一震,抬首笑对元乔:小姑姑今日美了些许,想必心情不错。
此话乍然一听只当是讨好,可元乔却听出几分调.戏的意思,小皇帝明明不爱情.事,却总爱调.戏她,心思不正。
行礼入座后,魏国大长公主常听旁人提及,两人遇事不和,每回见面都是不欢而散,好心道:今日不谈政事,免得你二人又起争执。
元莞随意,拿眼去瞧瞧望着元乔。今日赴宴,元乔身着裙裳,外襟敞开,可见颈下雪白的肌肤,樱色花坠也极好看,与往日里古板冷硬,天差地别。
仗着魏国大长公主在,她大咧咧地去看,引得元乔抬眸冷望她,怪她无礼。
元莞回视一笑:小姑姑凶朕做甚?
闻言,魏国大长公主抬眸,恰见元乔冷凝之色,暗道传言不虚,她要说话,元乔起身告辞。她不喜道:来了就走,你来做甚?
gu903();元乔说不出话来了,元莞窃笑道:小姑姑,朕来时瞧见有人在湖中泛舟,不知姑母可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