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深深呼出一口气,迈脚离开,自高阁之事后,但凡筵席,周遭就会有禁军来回巡视。此地清幽,再往南走上百步,便是一亭。
她循亭而去,漫漫藤萝下,就见两人站在亭外,灯火不明,也看不清神色。
皇帝一停下脚步,就见到孤鹜而来,他轻声道:是豫王先寻的大长公主。
豫王脸皮厚,纠缠不放,朕都晓得。皇帝笑意蔓延,观过一阵后,豫王看向她这里,而后又回身,当作没有看见。
元莞站不住了,大步走近,豫王老狐狸,心思定不简单。
脚步声起,元乔就回身,见皇帝而来,不知怎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小皇帝面露笑意,笑颜如花,走近道:小姑姑怎地出来了?
臣参见陛下。
两人同时行礼,元莞走向元乔,若无人般看着元乔,眸色炙热,昏暗的光线下眸色晶莹,似星辰璀璨,元乔被她看得不自在,低声道:陛下。
小姑姑在做什么?皇帝不厌其烦地又问一遍,眼中光色已然换了,带着质疑。
两人间的举止看似亲密,豫王却看出猜疑,想来也是,自来摄政朝臣与皇帝之间哪里能和睦相处,元乔压制皇帝已久,皇帝报复都来不及,怎地会真心相待。
元乔不好作答,被皇帝直勾勾地看着,晓得她不是在猜疑,无奈道:陛下醉了,臣送陛下去醒酒?
醒酒?元莞故意反问一句,亭前高低不平,皇帝身高,又站在高地上,微微倾身,唇角擦过元乔的耳廓。
炙热的呼吸让元乔猛地一惊,两颊瞬息染上红晕,她全身都跟着僵硬下来。小皇帝不满足,反大胆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一石激起千层浪,元乔心中漾起翻天的浪潮,伸手就要推开无礼的皇帝。
做出违规举措的皇帝早就有了后招,迅速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腕,正经道:小姑姑醉了,朕让人去办醒酒汤,豫王觉得此地风景好,就多看会,散席后再离去也不妨事。
皇帝任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容元乔反抗,拉着她就走。
事态转变太快,方才皇帝还是凶神恶煞地怀疑元乔,须臾间又亲密地拉着她走了,豫王就像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了。
他欲回殿,孤鹜拦住他,恭声道:陛下方才言明,豫王需散席才可离开。
你豫王暴怒,握拳盯着小皇帝离去的方向,心中恨意翻涌,又觉得屈辱,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欺辱。
晚风习来,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小皇帝恼他,也证明着确实猜忌元乔。
他站上片刻也无妨,只要皇帝对元乔动了猜疑,他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对元乔动了猜疑的小皇帝拉着元乔一路向殿而去,有些粗俗蛮横,元乔不耐,唤她几声,幸好周遭无人,不然她的脸面就没有了。
元乔挣扎着收回手臂,两人在廊下僵持起来,同时顿住脚步。
头顶之上是猩红的灯火,映得元莞面色通红,连那双晶莹的眼睛都跟着红了几分,她如生气的小鹿般盯着自己的吃食,脚步挪近,也不压制自己的猜疑,直言问元乔:你二人说什么了?
豫王是她的兄长,有着血脉相连,她有些害怕,怕元乔跟着豫王走了,或者倒向豫王那一头来欺负她。
太后提醒得很对,但她不想猜元乔,想问清楚。
小皇帝生气又受伤的眼神令元乔平静下来,愧疚、不安还有浓浓的无措将她包裹在其中,复杂的情绪杂乱纷扰,心里乱得厉害。
元莞。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就像幼时般带着亲近与讨好,元莞抬眸,眼中涌起讶然,她解释:方才不过是豫王的离间之计。
她同豫王哪里敢多有交集,就算未曾摄政,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豫王不知内情,将她二人当作是一般君臣,从筵席上宫人不慎洒了酒水开始,她就猜测出后事了。
她恐元莞多想,又竭力添一句:陛下信臣。
元莞不语,望着她柔和的面容,心存旖旎,恰好周遭无人,她伸了伸手,握着元乔的食指。
纵心中有愧,元乔也不会令她随意摸,想而未想,就将手背至身后,冷声提醒道:陛下自重。
元莞不满,轻哼一声,觉得脸面没有了,瞪了元乔一眼,气呼呼地回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元乔的解释。
皇帝生气走了,元乔扶额,凝视自己被皇帝攥红的手腕,又不自觉想起皇帝方才通红的眼神,她好像总是令皇帝生气。
小皇帝并非是心胸狭窄之人,但遇上她的事,就好像十分在意。
这份在意,她知晓与情爱有关,但她如何能回应,元莞还小,或许不懂事,待后来就会后悔,及时悬崖勒马,也是有可能的事。
她扬首看着浓浓的灯火,心中涌动着无奈,摄政一事,也该结束了。
元莞今夜气性大,回到殿后,一眼都不去看元乔,生气地看着伶人献舞,太后见此不觉一笑,再观元乔,神色如旧,到底是居高位多年的女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点,小皇帝差得太远了。
直到筵席结束,元莞都未曾展颜。
皇帝生辰一过,藩王就该动身回封地了,但前几日皇帝将贺礼都送去东宫,引得人人心内不安,想要试探皇帝的意思。
藩王们各显神通,给皇帝不仅送礼,还送了些美貌的少年过去。
此事上不得台面,都是悄悄而行,知晓的人不多,人经孤鹜的手送去福宁殿,吓得元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如同盯着黑白无常般盯着少年,吓得脸色发白。
她咽了咽口水,将人都悉数赶了出去,召来苏闻,痛骂几句,气得身子都在发颤。
苏闻乍然听闻此事,也是一惊,藩王在封地行事无度,妻妾无数,将未经情.事的皇帝当作是浪荡之人。皇帝素来给他颜面,如此震怒下痛骂,也是第一次。
他亦是理屈,不敢抱怨,忙俯首认罪,皇帝气道:令他们速回封地,不许逗留。
臣这就去办。苏闻抬眸却见皇帝脸色通红,不知是怒是羞。
被赶出福宁殿后,苏闻着手去安排,又想起皇帝暴怒,唯恐对藩王做出惩罚之举,到时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着人去请大长公主去安抚。
元乔收到消息后,先是一怔,而后不敢耽误,就去宫里见皇帝。
皇帝不在福宁殿,去了园子里,坐在假山顶上,怅然之色,令人心疼。她举步近前,扬首望着元莞:陛下。
元莞不理她。
元乔望着嶙峋的假山,心中发颤,将随行的宫人内侍都屏退,高声道:陛下有心事,可与臣道来,上面很危险。
她是不敢爬上去的,低声说了几句好话,元莞才走下来。元乔这才松了口气,打量皇帝一眼,除去衣袍几分褶皱外,并无其他损伤。
人在眼前,她立即劝道:藩王行事无非是讨好陛下罢了,何苦生气,不喜就打发他们回去,你是皇帝,莫与臣下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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