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阿布摘了一串葡萄后,周遭就没有人了,捧着葡萄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还是等落霞回来再说。
离开的两人几乎并肩而行,婢女不敢走近,就远远地跟着。
元莞并没有回答陆连枝的话,赶客的含义很明显,奈何陆连枝并无主动离开的意思,她拦住元莞,将声音放得很低:伴君如伴虎,你该知女子为何为帝后,后宫断不会有后妃的道理。
元莞耐着性子:妄议今上是大不敬之罪。
陆连枝眼神一暗,似是被她的话伤到了,悲怆的视线落在元莞的眼睛上:从初见你时,我就喜欢你,过去五六载,我都未曾改变过心思。我未曾伤害过你,而陛下、她
欲言又止,元莞更加不耐,她狠狠心道:莫要忘了,她废了你的帝位,你难道就毫无隔阂?
废帝一事是元莞与元乔之间难以跨过的鸿沟,然而元莞自认这是她二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她唤来婢女:送县主出府,以后无事莫要登门。
元莞,你就在逃避。陆连枝气得跺脚,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几句。
将人赶出府后,元莞心中怒气难消,见到桌上洗净的葡萄后,深深吸入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三言两语就带动自己的情绪,她还需像元乔学习一二。
她坐在案旁,扫到摆置的葡萄,不觉平静下来。
隆安郡王行不轨之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于此同时,还有副指挥使被牵连在内。
郡王在朝本无根基,定罪后几乎无人替他求情,没过几日后就被宗室除名,意欢的去留成了难题。
皇帝没有表明态度,两府试探过圣意,奈何皇帝口风甚紧,没有透露风声。
城防军内清洗一番后,赵原的位置更加稳固,他为表示感谢,特地给元莞送了份礼。
礼轻人意重,也是一片心意。
直到郡王夫妇被处置后,皇帝下旨将元意欢过继到名下,满朝震惊,反对的奏疏如雪花般飘进垂拱殿内。
朝臣以逆党之后的身份置喙此事,尤其是御史台,御史中丞几乎跪在殿内谏言不可。
苏闻精明许多,带着枢密院默不作声,上官彧本就是帝党,跟着苏闻一道装聋作哑,分不清局势的周晋上了反对的奏疏,见两只狐狸都保持中立,也跟着消停下来。
两府一安静,就剩下御史台孤军奋战,闹腾一月后,皇帝心意坚决,御史台偃旗息鼓。
抛砖引玉之举,让元莞心中略有不安。
她二人若想光明正大在一起,只怕不会这般简单,她想了想,让人去通知周暨,修缮堤坝的行程暂缓。
几日后,周暨回信,知晓了。
中秋之际,元莞一人待在府里,阿布去宫里赴宴,让她也清净不少。
阿布从宫里回来之际,她躺在躺椅上,手畔多是精致的点心,阿布在宫里吃的都是冰冷的东西,见到这些点心就忍不住动手捡了两块,吃得美滋滋。
元莞递给她一杯酒:宫宴好玩吗?
尚可,大宋女子腰肢真软,舞姿曼妙,有趣得很。阿布夸道。
那是伶人,自幼习舞,你看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还有许多有趣的。元莞笑了笑。
阿布细细回想宫宴上的细节,又道:确实有趣的很,还有男子舞剑,耍的那叫、行云流水,对,腰肢也很软,听说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元莞眉眼沉了沉。
阿布喝了一口桃胶羹,满口顺滑,舒服地眯住眼睛:长得很好看,剑也好看,就是太瘦了些,那个腰肢感觉比那些舞者还要瘦,比起我们布苏男子,太差了些。
元莞本沉了脸色,闻言笑了笑:那你觉得宴上可有你喜欢的男子?
没有,不喜欢。阿布一口拒绝,手中桃胶羹已然见底了,她四处张望去找落霞:落霞在哪里,我还想再吃一碗,那些男子不好,长得那么瘦,风一吹就跑了,还不好做好吃的,不如落霞。
元莞:丈夫不是用来做吃的。
阿布惦记着桃胶羹,主动离开去找落霞,元莞又是孤单一人,想起阿布的话,也是有趣,这样的性子与元清怕是不合,元乔的想法怕是不成。
阿布走后,她依旧躺在那里,望着今夜的明月,手中酒空了又满,满了又空。酒不醉人,反让人有些困顿,迷迷糊糊之际,手中忽而一空,她睁开眼睛,就见月下多了一人影。
元乔身遭多了月色银辉,勾勒出几分冷意来,带着朦胧感,不大真实。
元莞阖眸一笑:陛下怎地过来了?
你不在宫里,怎地出来了,意欢还问我为何不见小姑母。元乔见她脸色微红,似是微醺,就让人撤了酒,扶起她的身子:外间凉,回屋吧。
元莞不肯,拉着她一道躺下,指着皎洁的明月:元乔,你觉得它美不美?
美。元乔被她拉得踉跄一步,眼神示意婢女过来帮忙。
站在一侧的婢女方挪动脚步,就听到元莞开口:那你觉得它美、还是我、我好看?
这话似撒娇,又似不讲理,婢女悻悻地止住脚步,默默退了出去,将偌大的庭院交给两人。
元乔无奈,拗不过她,只得坐了下来。元莞复又问了一遍:谁好看?
你好看。元乔随意应付一句,躺椅上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满是疑惑:你骗我,你看你、都没看我,看别人去了。
这里哪里有旁人,你醉了。元乔探了探她的额头后,觉得她醉后有点无理取闹,左右又不见婢女,只得轻轻哄道:我们回屋说话,好不好?
躺着。元莞不应,眸色染着朦胧,躺在躺椅上就是不肯动,反拉着元乔要躺下。
两人一阵拉扯,元乔败下阵来,被迫躺下。
元莞侧过身来,再开口时语气不善:你今日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元乔神色如旧,捂着她凶狠的眼睛:你很凶,眼睛乖乖闭上,睡会就好了。
做了亏心事就让我睡觉。元莞保持几分清醒,一阵凉风袭来,身上有些发寒,没出息地往对面人身上贴去,依旧不忘瞪着她。
动作很实诚,眼神却在挣扎,元乔面对口是心非的醉鬼也只笑了笑。
她一笑,落在元莞眼里就是心虚,张口就咬住近在眼前的下颚,疼得元乔一惊:好好说话,不能学小狗。
你找别人去吧,莫来我这里。
醉态萌生的人咬完就推开了她,不想再理会这人,蹒跚站起来后,晃晃悠悠往屋里走去。
元乔落后两步,不想刚上台阶,门就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她不知发生何事,元莞不算醉得太深,还未曾到分不清人的情况,怎地就把她拒之门外。
按住情绪后,她伸手推门,推了两下,发现门被锁了。
元莞,你醉了。
半晌无人应答,她唤来落霞去敲门,敲了两下依旧是无人。
落霞想起今夜窗户未关,走到窗下一看,不想也关上了,大概是婢女见天色黑了,才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