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月跟肖绒的对手戏很多,这部戏虽然是悬疑片,但是生活气特别重,吃饭的地儿是实景拍摄,吃饭也是真吃,偶尔是别的苍蝇馆,导演让她们自由发挥,肖绒倒是随手就点,点的都是荆天月爱吃的。
长年累月的观察,荆天月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渗透了。
肖绒尚在戏里,毕竟经验不足,还没能像荆天月这样抽身去看。
荆天月有点好奇,为什么。
就像她问过洪则,为什么容淮喜欢他。
洪则其实也头痛,荆天月觉得容淮比肖绒咋咋呼呼多了,而且很娇气,虽然行为不娘,但总给人一种不太爷们的感觉。
洪则说这是性别歧视,男孩也有很多样子。
那时候荆天月看他,分明是维护,心想哪里是容淮一厢情愿,你不会是看他年纪小,就吊着吧。
可惜她没说。
在此情此景,大冬天拍夏天的戏,头顶的吊扇飞速地转着,快餐店装菜的玻璃窗被拉开,扫苍蝇的电动扇嗡嗡转着,菜的味道混合着室内的空气,吴芷看着叶苋,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笨拙地安慰她。
而荆天月看肖绒,看出了她点菜的私心。
即便这是演戏,她好像也在尽可能地对荆天月好。
但是荆天月从来不缺别人对她好,圈子里笑称的追她的男人数不过来也是乱说的。从妹妹青春期开始邹天颢就开始赶在自家门口蹲着的傻缺富二代。
肖绒总能在荆天月即将和谁好上的时候扒拉点那个男的臭毛病。
还是荆天月最看不惯的,四处留情,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剧组的进程不算很快,导演经常要重拍,等排到吴芷带着叶苋旅游回来发现自己老公和别人的女人在自己家里的那场戏的时候都快过年了。
荆天月拍电影那么多年,其实家长里短很少演,毕竟她是出了名的没烟火气,有一部特地扮老的角色拿了金奖,她也厌倦了同类的剧本,时隔多年,接到这种其实有点狗血的片段,还有点小兴奋。
肖绒在剧里穿着二十块一件的T恤,头发戴着一顶假发,有些发黄,发尾分叉,鞋也是路边十几块的帆布鞋,和她本人这些年的优渥生活完全相反。
不过这些她做横漂黑户的时候也体验过,没什么感觉,这个时候镜头里吴芷打开门,门进去往右就是卧室,门掩着,正好楼上装修,声音很大,但是走近还是能听到□□声。
吴芷只虚虚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和走上来的叶苋撞了个正着。
她们的行李掉在地上,叶苋被吴芷拉着走了。
叶苋的手被吴芷攥得紧紧的,她连电梯都忘了走,十几层的楼梯,手心冒汗,仓皇的像是她才是被发现偷情的那个人。
她们停在小区外面,已经是夜里了,旅游回来,提前一天。
外面没什么人,只有烧烤摊还摆着,冒着烤串味,吴芷正要松手,却被人回握。
叶苋看着她,最后在没有路灯的树下,给了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有一段糟糕的经历,生死的考验缠绕在她们两个人身上,清瘦的身躯搂着成熟女人的身体,越搂越紧,像是要嵌到命里。
女人的哭声打湿了叶苋的T恤,这时候吴芷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好像没见过叶苋哭过。
突然又不好意思起来。
此时叶苋是没有台词的。
可是肖绒没说,她只是攥着吴芷的手,紧紧地盯着她,最后伸手替她擦掉了眼泪。
别别哭。
有人凑进来,轻声地说,夏天的夜晚,烧烤摊的风烟,喧嚣的吆喝声,和失去了灯光的树下。
叶苋的另一只手按在吴芷的腰上,特写镜头里能看到她泛白的骨节,像是用了好大的力气。
和用了好大的力气让自己不要失控。
但吴芷一无所知,她在和野兽为伍。
好,休息!
已经很晚了,冬天拍夏天的戏实在惨无人道,刚喊完助理就给拍戏这俩递上外套。
肖绒裹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手里揣着一个暖手宝。
刚才她拉着荆天月的手,感觉到对方的手跟冰块似的,周洲递了温水,被肖绒拿过,先把自己的暖水袋塞进荆天月怀里,然后给荆天月擦眼泪。
这有点亲密,只不过都是女的,加上这俩人认识,大家也没往心里去。
而荆天月后退一步,肖绒却往前一步。
助理当这俩闹呢,荆天月都背靠树了,干脆踩了肖绒一脚。
干嘛呢?
肖绒露出一个笑来:蹭热度。
手放在了那个暖手宝上,叠着荆天月的手。
换做是男演员这么做早就被荆天月打出去了。
但是肖绒的脸皮与日俱增,特别擅长利用自己年纪小和长相的优势蛊惑人心,剧组就没人不喜欢她的,哪怕她不说话板着脸格外高冷。
荆天月抽出手,又被按下。
中场休息也就十分钟,还有一场戏要拍。
江边的戏,保姆车里她们坐在一起,肖绒翻着剧本,演戏和看剧不一样,顺序倒着倒着人都有都神经错乱。
下一幕是都叶苋和吴芷的告别,单方面的。
她们坐在江边,之前半个月吴芷常常去叶苋那里睡觉。
叶苋有个小房子,五脏俱全,下班之后吴芷会带点菜,等着人回家。
她的工作被调了个清闲的岗位,父母也觉得她可以备孕,不必要那么忙。
而她的丈夫似乎发现了什么,却在吴芷不说的情况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被吴芷发现好多次。
江边齁冷,肖绒脱了外套差点被懂出鼻涕,还要嘴里含冰不冒气儿。
荆天月没也没差,鼻子还没冻红,她们坐在长椅上。
叶苋,我想离婚,可是
荆天月的表演很细腻,肖绒一直在模仿这种风格,她看着对方,监视器里的特写镜头里,谁都看得出那双眼藏着什么。
可是吴芷不知道。
大人的世界絮絮叨叨了一堆,门当户对,条件不错,离了很麻烦,彼此最合适。
配种似的结合,是叶苋贫瘠的世界里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说,身体里另外一个自己蠢蠢欲动,被她一压再压,最后变成手按在吴芷手上,像是安抚,又像是宣判。
收工的时候肖绒打了好几个喷嚏,摇头甩脑的,导演把她叫过去开小灶,荆天月站在一边喝热水。
助理把她的手机给她:姐,有消息。
荆天月低头看了看,是之前合作过的男演员,说来这个城市,问她有没有出去喝一杯。
等会我先不回酒店。
周洲:
完球,还是打个电话给则哥吧。
肖绒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演的片段,又被叮嘱了明天的重点内容。
明天拍的内容非常血腥,内地上的话肯定要删减,但是她肯定都得拍。
说实话血腥的之前也不是没拍过。
肖绒倒是听话,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赶紧跑,导演也看出她想走,挥了挥手。
肖绒问助理:你看到天月姐了吗?
助理啊了一声,先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