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便高高扬起头,盯着不远处的藤架。
谢延比他略高一些,轻而易举望着他泛红的眼眸,无声叹息,握紧顾绫的手,道:“阿绫,走吧。”
他定然是伤心的,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只能让他不敢伤心。
不如早些离开,无论是哭是笑,都让他自在些。
顾绫亦明白,点了点头,“师兄,我……我们先走了。”
李时烨道:“恕不远送。”
从李时烨家中出来,顾绫松开谢延的手,独自往前走,情绪十分低落。
谢延紧跟着她,不敢讲话。
走到巷口,顾绫忽然停住脚步,扶着墙壁靠上去,低头盯着地上的泥土,抿唇不语,泪珠一颗一颗掉在地上,溅起沉灰。
谢延俯身看着她,低声喊:“阿绫。”
顾绫眼圈发红,单手攥住谢延的衣襟,“谢延,你怎么那么坏……”
怎么那么坏啊……
一开始不答应她,非要等她放弃之后再来说爱她,若不是因为他,她又何必去伤害无辜的师兄。
谢延握住她的手,抵在心口上,“我就是坏,你若生气,就打我吧。”
顾绫一拳头砸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软软的没多大力气,却先弄痛了自己的手,眼泪刷刷落下来,泪眼朦胧:“你又欺负我!”
谢延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轻声哄她:“我自己打,你看着好不好……”
顾绫骤然拉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谢延轻笑:“不舍得我?”
顾绫咬牙,恨声道:“你该感谢李师兄,若他不原谅我,我就打死你,去找他赔罪。”
谢延却忽然正色道:“我是很感激他。”
不是因着逃过一劫,而是为了顾绫。
李时烨责怪她与不责怪,对她而言是全然不同的。如今他那样温柔地原谅她,顾绫所有的愧疚与难过,都在今天达到了顶峰,今日过后,便会慢慢消散。
若李时烨继续责怪她,那就是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让她难以放下。
谢延轻轻一笑,用大拇指替她擦眼泪,“别哭了,这儿离得那么近,待会儿你的李师兄出门瞧见,你羞不羞?”
顾绫抽了抽鼻子,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总是欺负我,谢延,从小时候你就欺负我,现在还笑话我。”
谢延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想将她抱在怀里。伸出手后,却改了主意,同她一起靠在泥胚的土墙上,不顾脏污,低声道:“傻姑娘。”
他与顾绫一同低着头,观赏着同样的风景,体会着她的心情,字斟句酌道:“李时烨更想一个人哭,因为他不想你难过。你若是再哭下去,就对不住他的心了。”
顾绫擦干眼泪,哽咽道:“我没哭。”
边说着话,还打了个嗝。
谢延无奈笑了笑。
顾绫轻轻踢他一脚,怒道:“你若早些这样对我,就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了!”
谢延攥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阿绫,还不算晚。”
还不算晚。
小巷外,人来人往,烟火嘈杂。
小巷中,谢延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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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殿。
顾皇后坐在凤椅上,慢悠悠喝着茶,冷笑一声:“我早说阿绫喜欢阿延,就让他们成亲,你偏偏就不听我的,现在怎么样!”
顾问安坐在下首,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
这已经是,第四遍了。
“我来寻你,是要同你商议阿绫与谢延的婚事。”顾问安道,“陛下定不同意,你有法子吗?”
“有。”顾皇后斩钉截铁道,“我会告诉他,顾家想和别的豪族联姻,先吓一吓他,他自然能够接受阿延。”
皇帝生怕顾绫嫁给别的大族子弟,再为顾家拉拢一门有权有势的姻亲,从此与皇家脱离关系。因此在行宫时,才百般撮合顾绫与崔显,想让她为谢衡所用。
若是顾绫嫁的人,与皇室没有关系,只怕皇帝要先将自己吓死的。
到那时,他再讨厌谢延,也只能将谢延当做救命稻草。
毕竟谢延姓谢,是他亲儿子。
顾问安沉吟:“哪家?”
“魏家。魏家三郎年纪轻轻就位列骠骑将军,端得是年少有为,顾家瞧中他,属实正常。”
顾皇后早已算计好,“魏家驻扎边塞,但魏夫人与我是闺中密友,还约好了儿女亲家,可惜我没有儿女,借阿绫一用很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