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过早在这个天真的孩子面前戳穿导师无耻的一面了——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大师兄不好意思说,其实他当年也上了赵教授的套:想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大一新生,对传说中的神手赵教授充满了崇拜,尤其是第一节课以后,他更是把这种崇拜,上升为一种信念。
从那以后,他异常勤奋的泡在修复室里,每天面对着一堆碎瓷片刻苦研究,虽然到最后也没有达到赵教授那种举重若轻的程度,但是至少,靠着这种勤学苦练,他成功通过了赵教授的研究生面试,成为赵教授的亲传弟子。
然后,之前所有伟光正的印象,彻底破灭。
破灭的起因依然在于给新生上的第一节课。
大徒弟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导师,把一个砸碎的瓷器碎片,一点点掺进那堆碎瓷片里的。
大徒弟:……怀疑人生
赵教授一脸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正常人都能想到吧,要不然哪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碎片全找出来——这里可有超过两万片碎片呢。”
大徒弟:对不起,他不是正常人。
后来大徒弟再看着赵教授哄骗无辜的大一新生的时候,脸上只剩下怜悯——那是对着当年自己的怜悯。
大徒弟好奇的打量那个显得过于年轻的挑战者。
参加这种挑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很容易得到赵教授的另眼相看,要是技术真的过硬,甚至能提前锁定保研名额——他的师姐就是类似状况,如今已经去国外当访问学者去了。
只不过这几年,有这个勇气的人越来越少,大徒弟亲眼见到的只有一次,那个可怜的师弟到最后都差点哭了,不过他的努力依然得到赵教授的肯定,大三野外实习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赵教授到处跑,十有八九,过两年也会成为赵教授手底下的研究生。
这个女生,大概也会是类似的经历吧——大徒弟想,就是看年纪实在太小了,而且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的,感觉不太适合田野工作——要知道,赵教授最烦的就是这种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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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教授对自己的小花招,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这群大一新生,一个个的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直接从魔法层面打败他们,才有希望收获真正踏实肯干,而且努力的学生——这是这么多年,赵教授总结的宝贵经验,轻易不肯传人。
多年前,刚开始上课不久,他就特地跑到郊区的瓷器厂,拖了一车形状不同的残次品回来,一个个敲碎了,掺和在一起,然后问学生能不能在一节课的时间拼出一个完整的器皿——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节课时间,他自己都不可能做得到。
面对这群心高气傲的大一新生,要的就是心理层面的彻底碾压!
赵教授自己做不到,但是他可以玩花招啊,每次上这节课的时候,他就偷偷砸碎一件特殊的器皿,然后记住这些碎片的位置,剩下的,只需要把它们找出来,然后拼好就可以——就跟舞台上的魔法一样简单。
虽然套路了一点,但是赵教授坚信这是为了帮助学生更加努力的善意谎言而已。
事实证明,他这一套还真挺管用,至少在本科阶段,他都没遇见过几个刺头。
而现在,又有学生站在了他的面前,开始了新一轮无望的挑战。
赵教授对慕之云的印象其实还行。
这个女生除了年纪小一点以外,态度是没有问题的,最重要的是,她可是放弃了理工科那些热门行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学校里最冷门的考古学——光是这一个选择,就足够叫他们历史文博院在那群理工科的大教授面前,好好风光一把了。
不过院长说的也对,这个小丫头选择这个专业,十有八九还是一时冲动,看数院那帮人虎视眈眈的模样,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这个难得的好苗子——听说慕之云最近又在顶级数学期刊上发了几篇论文,大概她也准备到了研究生阶段,再转过去的。
“能借机宣传一下咱们专业,总归不是什么坏事,”院长很豁达,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就算这孩子最后没坚持下去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至少只要她在咱们院一天,数院就要矮咱们一截。”
一个能发数学顶级期刊的本科学生,学的是考古——文博院的院长都能想象出数院那个老东西憋了一肚子气的模样了。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所以,赵教授还挺意外慕之云竟然会向自己提出考核申请的——这大概就是天才特有的自信心吧,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管在哪个行业,都能轻而易举做到顶尖。
让他,赵乾德,就是专门打这些天才的脸的!
慕之云站在一个巨大的沙坑面前。
据赵教授说,这里堆放的瓷器超过两百件,而且没有一件形状相同的——只可惜都碎成了残片,碎瓷片的数量超过了两万片。
也就是说,平均一件瓷器碎成了上百片,而她现在的任务,就是从这两万片里,找出相关联的所有瓷片,然后把它们拼回砸碎之前的模样。
要不然,怎么叫不可能的挑战呢。
“等一下。”为了以防万一,赵教授还做了一件更恶劣的事情:他用一个很大的金属耙子,把这些碎片再次搅浑——主要为了防止这个女生用和自己一样的套路。
看着面前的瓷片哗啦乱响,顺便扬起一阵沙尘,慕之云神色淡定,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避了避飞到面前的尘土。
反而是赵教授的大徒弟在心里怒喊:“不做人!真是太不做人了!
赵教授才不在乎别人的腹诽呢,反而洋洋得意的杵着钉耙,形象就跟高老庄的猪八戒一样:“你开始吧。”
慕之云淡淡点头,顺便按下了手边的计时器。
然后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的手轻盈得像蝴蝶,又稳得像巨石,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干净得让人瞠目结舌。
“她是不是透视眼啊,怎么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碎片在那一堆下头的?”刚刚通过面试的那个女生,忍不住低声叹。
另一个男生除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这种被当面吊打的感觉,很不好受啊。
赵教授的神情也从之前的轻松闲散,渐渐变得越来越专注。
说实话,他也怀疑这个女生是不是有透视眼。
不过这种话总是不太好说出来的,他也只能憋着心底的疑惑,更仔细的观察这个女生的举动。
精确——这是他对这场考核最重要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