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江南恶霸即将搞洞房的大好样貌。
第48章
祝燕隐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但是拥有大量被别人照顾的经验,此时照猫画虎,也能将病患安排得明明白白。先扯开被子一抖,替厉随严严实实盖好,再假模假样往他脸上抚两下,将头发弄整齐:好了,睡吧。
被窝很软,像一团被日光晒过温暖松散的云,包裹住身体,恰好阻隔了这个雨夜所带来的寒凉。厉随配合地躺在枕上,道:我没事。
骨头都伤了,还叫没事吗?祝燕隐坐在床边,当然了,若你是在说潘仕候,那确实不关我们的事。而自己先前居然觉得那小老头不算坏,还劝厉随要对长辈多些耐心和关怀,结果今晚就演了这么一出,算了,不能想,一想又开始气。
便道:你快睡!
厉随问:你们读书人都是这么凶神恶煞哄人睡觉的?
祝燕隐放缓语调,不,也不是,那不然我给你吟一首诗,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这种,还是你想听更温情脉脉一些的,这就来。
厉随笑:都行。
祝二公子的话多,还很擅长滔滔不绝,他坐在踏凳上,往床边一趴,就能从二月黄鹂说到春城紫禁,声音很小,到最后更是索性变成了低低的呢喃自己也说困了。
厉随闭着眼睛,一整天的疲倦都在同一刻涌出,压得眼皮沉沉,枕边的香气熟悉而又好闻,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祝燕隐打了个呵欠,心想,哄大魔头睡觉还是个体力活。
他离开卧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又命万仞宫弟子牢牢守着小院,无论是隔壁的潘仕候也好,武林盟主也好,或者其余要来拜访的武林门派,除非火已经烧到了屁股上,否则一律打发回去。
万仞宫弟子齐声领命:是!
倒也没觉得听祝二公子的吩咐有什么不妥,顺理成章极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
祝燕隐没睡多久,中午就醒了。祝小穗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江神医忙碌一整夜,直到现在还在潘锦华房中待着。院里院外都是武林盟的人,不过倒是没谁吵闹,都在那站着等,赵少主也在。
厉宫主呢?
万仞宫的人没出小院,厉宫主像是还没起床。
祝燕隐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趣,毕竟魔头常有,赖床的大魔头不常有,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我去看看。
祝小穗再度人间迷惑,没起床为什么要去看?
然而祝二公子已经像风一样刮走了,连一片影子都没有留下。
厉随正靠在床上调息。
祝燕隐将门推开一个小缝隙,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看。
厉随还穿着黑色寝衣,系带松散,露出大半胸膛,神情慵懒,就把他自己搞得很浪荡迷人,不像杀人如麻的魔头了,像魔头身边的妖姬。
祝燕隐很有礼数:我能进来吗?
厉随提醒:你已经进来了。
祝燕隐:没有,我只进来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就是端庄矜持有礼数的江南公子和迫不及待搞流氓的区别,所以还是要区分清楚的。
厉随笑着问:怎么不多休息一阵?
祝燕隐光明正大踏进屋,顺手关上门:想着你的伤,也睡不着,怎么样了?
没事。厉随靠回床头,衣裳往下滑得更多。
祝燕隐面不改色地替他拉好衣襟:没事就好。没事就把衣服穿好。
厉随看着自己腕上的绷带:其余人知道我被咬伤的事吗?
不知道,我没让往外说。祝燕隐道,你我自然是相信江神医的,他既然说了咬伤无妨,就一定不会有事。但其余人却未必,再加上人多口杂,保不准会传成什么样,不如保密。
厉随点头:好。
祝燕隐摸了摸床单,又问:昨晚睡得好吗?你若觉得床还不够软,待路过下一处大城时,我再让章叔去买一些被褥棉絮。
厉随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睡软床的,但此时靠在这雪白柔软的棉花窝中,竟然也靠出了几分舒适安逸,可见江南调调确实催人懒散,与那些诗一样,都能让人不想再过问世事,只愿沉溺温柔乡。
祝燕隐没有提潘仕候,厉随也没提,但架不住隔壁幺蛾子实在多,两人一顿午饭还没吃完,天蛛堂的弟子就又跑来,说自家少爷不行了。
祝燕隐打开门: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江神医说醒不过来了。天蛛堂弟子道,就算醒来,也只能痴痴傻傻。
祝燕隐回头看了一眼,见厉随仍坐在桌边,没有要过去看的意思,便对那弟子道:知道了,厉宫主有伤在身,还在调息,你先回去吧。
潘仕候的悲声几乎能穿透墙。
祝燕隐将门咣一声关严,坐回厉随身边:昨晚我看江神医的表情,就猜到或许会是这么个结果,不过好歹命保住了。
你觉得潘锦华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
江神医说了不是咬的,那就很有可能同张参一样,是毒水泡出来的。祝燕隐道,若潘锦华被人强迫绑去练功,潘仕候不可能不说,怕是早就哭着喊着来找你了。现在既然言辞闪烁,还编了个被张参咬住脖颈拖出城的谎言,那恰能说明潘锦华不是被绑走的。
换言之,自愿的。
潘锦华摊上这么一个既溺爱又疯魔的倒霉爹,从小被打压教育,内心八成早已扭曲,不说打赢厉随,就算只为在江湖上闯出名头,估摸也会很愿意试一试邪门歪道。
每一个练邪功的人在被吞噬之前,都会觉得自己有能力控制住心神,就如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永远觉得自己下一把就能翻本。至于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只有局外人才最清楚。
至于潘仕候是在儿子入魔之后才知情,还是根本就亲手促成了这一切,不好说。
或许是前者吧。厉随喝了一口燕窝粥,潘仕候再望子成龙,也不至于放任他跟着张参的后路走。我猜他是在潘锦华即将入魔的边缘,才觉察出了异常,又不敢同我说真相,只好编出假装自己是受害者的谎言。
祝燕隐问:甜不甜?
厉随看了眼调羹:甜。
祝燕隐也从他碗中分走一勺,嗯,是挺甜。
两人吃完午饭,又休息了一阵,方才准备去看看隔壁的状况。结果推门就见江胜临正靠在院中树下,一脸疲惫伸手揉着太阳穴。
江神医。祝燕隐上前扶住他,你怎么还没歇着。
刚被放出来。江胜临坐在石凳上,我也算见过不少病人了,这潘仕候放在父母里也算奇葩,不问儿子能不能醒来,只问醒来之后还能不能习文习武,直到现在还在哭,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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