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茯苓手心掂着那沉甸甸的白玉,觉得那块玉几乎是烫手的。
“该说的都说了,自便吧。”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依旧沉默,她垂着头,想起了何岁年过去提醒她的话。
“孩子,你也别傻兮兮的跟着他,若是发现不对,立刻要躲开,永远以自己为重,知道吗?”
她还记得诸位姐姐经常与她说起的自保之道,不要对男子投入太多的感情,不要被他们表面现象所欺骗,不要被他们的甜言蜜语所哄骗。
如今,似乎正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了。
柳茯苓静静地看着赵云屹,他似乎极为平静,仿佛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罢了。
那么她呢?
她走了以后,便可以去找桂枝,与她一道离开这些是非。
有了赵云屹的平安扣,她可以用赵云屹的名头在外生活,永远不用回去明月楼。
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未来。
柳茯苓缓缓站起身,拖着潮湿的衣裙,缓缓后退。
赵云屹眼前朦胧,隐隐看到她纤细的身影静静地往后退,她有些踉跄,看起来十分脆弱。
赵云屹手指猛地捏紧,又缓缓放开,他垂下头,雨滴顺着长睫缓缓往下流……从未有过的颓然和迷茫笼罩了他的全身,替她挡掉的那些伤口开始疯狂地叫嚣着疼痛,他却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只有胸口处那块地方,层层叠叠的疼,一层一层地犯上,让他喉咙口泛起一丝腥甜。
他勉力控制,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可片刻后,他却感觉到她踉跄的脚步,缓缓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立刻冷笑道,“怎么?想将我灭口再离开?”
听到对方沉默,赵云屹的语气更加尖锐讽刺,“你心思倒是缜密。”
柳茯苓咬唇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也不回应他的话。
她手上都是泥污,下着大雨,她在烂叶子里头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根勉强能用的。
柳茯苓到河边,俯身洗手,顺便清洗木棍,做这个动作让她肋骨疼得要命,她有些后悔,脏就脏点,给赵云屹用而已,洗那么干净作甚……他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令人生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柳茯苓叹了口气,用那根粗壮的木枝撑着自己艰难地站起身,可河边碎石不稳,她木棍没撑住,差点摔进河里去。
赵云屹听到她凌乱的脚步声,眉心一紧,忍不住道,“小心点会不会?你……撞伤处还疼吗?”
“好像有骨头断了,但是好像又没断,反正疼得很。”柳茯苓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却仍旧将那根极好用的木棍塞进了他的手中,开口道,“拿着这个,刚刚替你找来的,你这只手没事吧?抓稳了。”
赵云屹刚刚用那只手捉过她的手腕,倒是挺有力气的,柳茯苓便知道他右手应当没有受伤,应该能撑着点,若是能自己站起来就更好了。
“……”赵云屹摸清那东西是何物,微微一愣……她刚刚,居然是去给自己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用作拐杖。
“你好歹撑着点,我力气小,扛不住你,你自己用些力气,我倒是能给你撑一撑。”柳茯苓一面说着,一面捉住他的胳膊往上拽。
赵云屹被她那小小力气拽着,胸口重新泛起一丝热度,他能感觉到,她在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将他撑起来。
蚍蜉撼树一般,令人发笑。
可赵云屹却觉得心头发热,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来,居然真的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果然有些站立不稳,柳茯苓当即撑在他的胸前,几乎是扛着他似的。
她累极,咬牙撑着,“殿下,就这样,您忍一忍,慢慢往前走吧。”
赵云屹试着往前迈步,居然真的能成行。
“往左一些。”柳茯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温柔又轻柔,“你慢点。”
赵云屹喉结微微一动,乖乖的按照她的指令往前,怀中的她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冲淡了她身上的淡香,可她的气息那样鲜明的在他的耳边,那般生动。
“刚刚让你走,你为何不走?”赵云屹终于开口问道。
“殿下不要太小看人了。”柳茯苓瞪了他一眼,“哪有这样将人甩在荒郊野岭等死的?我若真这样选,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做噩梦。”
“只因为这个?”赵云屹声音缓缓。
“这个还不够吗?”柳茯苓反问。
“……”赵云屹心中的暖意登时被泼了一盆冷水,被浇了个透心凉。
“而且方才……殿下护着我,我很感激。”柳茯苓垂眸缓缓说了一句,耳根微微有些发热,缓缓说了句,“谢谢。”
赵云屹稍稍好受了些,口中却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一声谢谢就够了吗?
这可是她自己选的,她这次不走,便再没有离开他的机会。
柳茯苓听到他那硬邦邦的语气,撇了撇嘴,借着他看不见的档口瞪了他一眼,刚想怼回去,却听他说,“顺着水流往上走,丁太医的哥哥就在上头的山谷不远处,水边也能走通,应该很快便能到了。”
柳茯苓听到丁神医所在的山谷竟然距离这样近,当即便发现了他的意图,“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赵云屹沉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柳茯苓气得肋骨疼。
“如何?”赵云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