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握着顾云霄的手,感觉到他瘦了不少,问道:“大哥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病得这样重?也不见给家里递个消息?”
顾开祯在一旁低着头按着眉心,一言不发,看不清他的神色。顾云霄的随身小厮哭得两眼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少爷,大少爷他会试前就感染了风寒,咳得厉害,考完试就病得更严重了,饭都吃不下去,全凭着一口气撑到放榜。”
“可,可大少爷落榜了,他一下子整个人就垮了,短短几天瘦得就剩一把骨头。还不准我们告诉老爷和夫人,小的没办法,就只能一边给大少爷治病一边往家赶,但这么久了,大少爷的病怎么都不见好。”
“大夫怎么说?”
顾开祯撑起头,整个人萎靡得像老了十岁,哑着嗓子说:“大夫说,风寒只是诱因,霄儿是压力太大,郁思成疾,他将精气神都放到会试里头,一看见落了榜,撑着他的那口气就没了。”
顾开祯越说越难受,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都是我的不好,是我将他逼得太紧了,我老是让他和他堂兄比,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听见响动,顾云霄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顾云霁回来了,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虚弱地说:“三弟,你回来了。你的县试怎么样了?”
顾云霁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闷闷地说:“考过了,案首。”
顾云霄眼睛一亮,撑起半边身子坐起来,说话也有了力气:“是吗?那可太好了。大哥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一会儿,药熬好了,顾云霄在小厮的服侍下喝了药,借口要休息送走了众人,却将顾云霁留下。
如大夫所说,顾云霄的病主要在心里,此刻听见顾云霁考了案首,他心情愉悦,气色好了不少。谈起会试落榜,他神色落寞:“我没用,不像堂兄顾明宣,人家一次就考中了进士,给父母挣了多少脸面。”
顾云霁宽慰道:“大哥,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父亲母亲很为你骄傲,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顾云霄闭上眼,自顾自地说:“上次我中举,你看父亲母亲多高兴啊,我很少见他们那么高兴。父亲因此还带咱们去府城,要知道,往年父亲都觉得自己没出息,没脸去见祖父的。”
“其实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次会试没多少把握。但我想要他们一直高兴,想要父亲在祖父面前更有脸面,弥补他当年的遗憾。可……我让他们失望了。”
顾云霁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看似一直都很温和,但他把什么事都揣进心里不跟人说,父母的希冀,祖父的忽略,顾明安的轻蔑……一件又一件,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最终,还是将他压垮了。
顾云霁紧紧攥着他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他才开口道:“大哥,我都明白。你放心,从今往后,这个家的担子,我会和你一起担的,不会再让你那么累了。”
这话是说进顾云霄心坎里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弟弟明亮坚定的双眸,心里某根弦一松,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
“好啊,三弟如今考了案首,比大哥当年还有出息,我相信你。”
或许是接受了自己落榜的现实,又或是解开了心里的结,日子渐渐过去,把碗底的药一次又一次喝到见底后,顾云霄的身子也终于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