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下婢 !
鼓乐声渐渐远去,廖老爷瞧着外甥女今日于归,站在那里很近都没动弹。眉姨娘款步上前,按了习俗,今日该是廖老爷送嫁的,可他没有去,这又是为了什么,
廖老爷听到脚步声转头对眉姨娘道,“进去招呼客人吧,今儿来的客,只怕不少。”
是不少,毕竟很多人拿不到秦家的请帖,只能来廖家恭贺。眉姨娘迟疑一下才道,“今儿没什么女客,全是男客。”廖老爷唔了一声才转身要进去,感觉到眉姨娘话里那些许不悦才停下脚步看着她,眉姨娘的心事廖老爷很明白,可是这里面的事,廖老爷并不打算讲给眉姨娘,只对她道:“既然女客少,那你就先歇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眉姨娘咽下心里的那丝酸涩,应是后跟在廖老爷身后走进廖家大宅。
花轿已到了秦三公子的新宅,再对这门亲事不喜欢,定北侯夫人也要来做婆婆,听到花轿到门,瞧见秦三公子迎出去,那眉头不由皱一下。定北侯今日又做公公,怎不明白定北侯夫人的意思,只是当着众人不好说话,只是轻咳一声。这声咳嗽虽轻,定北侯夫人还是明白丈夫的用意,见着被众人簇拥进来的新人,面上的笑容怎么都要做出来。
拜天拜地拜父母,夫妻对拜送进洞房。坐了这么半晌的轿子,又被扶住团团拜来拜去,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衣衫又重,榛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了。好容易送进洞房,喜娘又说了许多的吉利话,这才被掀开盖头。
洞房内花烛辉煌,榛子的盖头被掀掉,下意识抬头时只觉得那烛光都只往自己眼里射,不由闭一下眼这才把眼完全睁开,见对面的秦三公子满脸喜气,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榛子知道做新娘子该羞涩,可瞧见秦三公子这样望着自己,不由对他一笑。这笑瞧在秦三公子眼里,如春花开放一样。洞房内满满当当全是人,已有人笑着说新娘子生的好。
喜娘又让新人并肩坐下,榛子知道这时该撒帐了,急忙端正坐好,可还是想瞧瞧秦家人今日都来了哪些,悄悄抬头时候正好和秦三公子的双目对上,秦三公子眼神灼灼,榛子又对他一笑。
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这声冷哼明显不满,榛子并没往传来冷哼的地方望去,今日自己嫁进秦家,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想瞧瞧自己出差错呢,要为了一声冷哼就不满,那自己就不是舅舅教出来的孩子。
那冷哼的人正好站在绿丫身边,绿丫原本是笑着的,听到这声冷哼就往她面上瞧去,这人冷哼之后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收起脸上的骄傲往绿丫身上瞧了眼,见了绿丫的装扮,那眼里又闪出一丝不悦来。
这人绿丫还真没见过,况且定北侯府的人,仅绿丫见过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待人总是客气的,所谓高门大户的教养如是。绿丫还在想这人是谁,那边已经撒完了帐,秦三公子已经起身往外应酬去。
有人招呼绿丫:“小张嫂子,还劳烦你在这里陪着三嫂。”说话的是秦三公子的妹妹秦五小姐,这位小姐今年十七,已经定了亲尚未出嫁。和人说话落落大方,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教养。
绿丫忙收起思绪:“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倒累了五小姐你们。”秦五小姐还没说话,方才那冷哼的人已经满脸带笑地对秦五小姐道:“五妹妹是能干的,要我说,杨家娶了你,那是……”
“五嫂子,今儿是三嫂的喜日子,您啊,还请再劳烦一下,陪我出去招呼下族里的人呢。”秦五小姐笑着说,已经把那位拉出去了。听到称呼,绿丫才恍惚一下,大概这位是秦家的族嫂,秦家现在也是大族,光京里就住了十多房呢。哪能个个都如侯府的正经人一样,教养良好?
见客人们陆续出去,绿丫这才走到榛子面前,作势要行礼:“东家小姐今日大喜,恭喜恭喜,我们啊,要讨赏钱呢。”榛子把头上的冠子摘下,身边的丫鬟顺手接过放好,榛子这才按着肩膀瞧绿丫一眼:“你也来逗我,怎地不见秀儿姐姐?”
“王姑姑本也要来的,可是今儿定国公府的小姐请她去了。”喜娘和秀儿也是熟人,听榛子问就急忙道。绿丫顺着话道:“你侄女也是个闹人的,我原本不大想来,听到秀儿不来,也就来了。”榛子接过丫鬟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才瞥绿丫一眼:“瞧瞧,一个顾着生意,另一个念着闺女,我啊,不理你们了。”
二月二龙刚抬完头,二月初三绿丫就生了个闺女,这下她和张谆也是儿女双全的了。张谆喜欢的不得了,绿丫也很欢喜,可是这孩子比她哥哥要闹腾些。此时听榛子这样说,绿丫就打她肩膀一下:“就你这张嘴会说,瞧我不是来了吗?亏的新来的那个媳妇会带孩子,不然的话我这整日出来,等回去了,你侄女就嗓子哭哑了。倒是秀儿,推了也没什么。”
喜娘逮着空儿忙赞:“王姑姑这么个能干人,秦三奶奶,您啊,可真是有双慧眼,我听说,也有人家想学您这样做呢,可是他们选的人,哪有王姑姑这么能干?”
那间店铺开起来也有七八个月了,从开始只有熟人上门到现在渐渐来的人多,这七八个也就做了有一千七八银子的生意。生意越好,榛子倒越心疼秀儿,此时听喜娘这样说就笑了:“我啊,倒宁愿秀儿姐姐少忙一些时候,免得累着。”
“唉哟,这话新鲜,历来都只有嫌生意不好的,哪有嫌生意好的。”喜娘还当榛子说笑话呢,见丫鬟端来洗脸水,忙接过伺候榛子洗脸,榛子洗了一把脸,那些浓妆去掉,这才觉得喘过气来,刚想让人去拿些吃的,就听到门外传来笑声,接着秦大奶奶走进来,见了榛子就紧走两步:“原本婆婆是让我来陪着三婶子你的,可恰巧遇到我娘家嫂子,和她说了几句话,倒丢三婶子你一个人在这里,该打该打。”
榛子也要还她做妯娌的礼,低头道:“大嫂子言重了,为我的事,嫂子们都忙了许多日子,心里过意不去呢。”
秦大奶奶又笑着说了几句,这才望向绿丫:“这位想来就是小张嫂子,听得你夫婿是那边舅老爷的得意帮手。”绿丫这两年也和原来不一样了,若换做几年前,见到这样的贵妇和自己说话,早已手足无措跪下回话,此时只淡淡一笑:“称不上得意帮手,不过是东家提拔。”
秦大奶奶笑了:“瞧瞧,你们两个,真像姐妹似的,说出的话都差不多。我听说小张嫂子还和三婶子共过……”患难两个字并没出口,秦大奶奶就急忙停口:“瞧我,说原来的事做什么呢?三婶子现在嫁了三叔,我们就是一家子了,以后啊,大家该帮衬的可要互相帮衬。”
这短短一会儿,秦大奶奶已经换了好几次话,榛子仗着今日自己是新娘子,只笑着不说话。见榛子不接话,秦大奶奶又和绿丫说几句,不外就是这京里的事。只是她们谈的,总是那高门大户里的,绿丫现在早已学乖,既然插不上话,那就微笑,偶尔点头罢了。
这样下来,倒让秦大奶奶觉得无趣,帘子又响,这会儿进来的是秦五小姐,瞧见大嫂坐在里面,秦五小姐忙上前给大嫂见礼,又笑着对绿丫道:“方才那位是三房的五嫂子,平日来往的并不多。”
和这些人打交道多了,绿丫也知道这话是做解释,忙起身道:“这族里的人一多,难免贤愚不一,这也是常事。我是个笨人,只要记得,谁才是今日办喜事的正主就是了。”
秦五小姐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变,毕竟教养再好,但对商户人家的鄙夷,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她们客客气气是正常的,但要再说什么别的话,那就不行了。虽然绿丫这话也表示不在意,可是这话听起来却大有含义,难道说商户人家,也有那不唯利是图的?秦五小姐又往榛子那边瞧去,见她笑容淡然,如同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并不带一丝商户人家的铜臭气,方才绿丫又是那样说,难道说自己祖母执意要为兄长迎娶这位,并不是像外面传说的,为的廖家的钱财吗?
毕竟为了这个流言,秦五小姐也和自己的娘淘过气,觉得订这么一门亲,以后自己出阁,和妯娌们说起来都觉得没面子。定北侯夫人安慰了半天,见女儿还要闹,最后才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你是侯府小姐,国公府的儿媳,走出去谁敢看不起你?若是要用娘家嫂子的身份给你抬面子,那就趁早别说是我的女儿。
秦五小姐从没见过自己的娘如此恼怒,低头不语,定北侯夫人见女儿低头,又拉住她的手说了许多的话,不外就是没娶是一回事,娶了是另一回事,别学着那不尊重的人家,个个窝里斗,说出来都害臊。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说出去才好听。
秦五小姐虽被娘训了,可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方才的举动全是因为良好的教养,而此时才又换成别的念头。秦大奶奶见小姑面上神色,不由用帕子点一下唇角,小姑还是太年轻了,不晓得商户人家和自己这样的人家是不一样的。这新新的媳妇,初进门就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等以后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那时才会把商人家的脾气露出来。
想必三叔就是为了这点,才特地要单独在外住,这样也免了自家许多的麻烦。洞房里的人各自都有心思,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丫鬟掀起帘子瞧了瞧就对榛子笑道:“三奶奶,三爷来了呢。”
秦大奶奶已经挽起秦五小姐的手,绿丫也站起身,秦大奶奶故意往榛子那瞧了眼忍住笑道:“三婶子,明儿啊,我们在侯府那等你。”旁的话都没让榛子害羞,就这句,榛子的脸登时就火红起来。秦五小姐忍不住叫声大嫂,秦大奶奶已经伸手点她的手心一下:“你啊,还有两个月就出嫁了,该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