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瞅着纹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些,露出一口白牙,叫人看着便知心情不错。
“我杨靖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办到,你无需操心这个。”
纹斛护李丰杨在前,他们进宫在后,这个人明明心存善念却偏偏要以市侩之气掩饰,明明市侩,却又这般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好似市侩有理,天经地义。
他从未遇见过好心得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几日三人都在观望,秋水堂那边的动向也有人日日来回。这一日日地拖着杨梧还不觉有甚,令她惊奇的是向来沉得住气的杨靖竟然开始坐不住。
尤其是每回那胖皇帝来兰桂宫时,这坐不住就越发明显。
“这胖子到底要干什么!”
哪怕尽量压低声音杨梧还是能从语调之中读出杨靖的怒气,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后者却更加着急地指着窗棂外的纹斛。
“这些人眼睛瞎么!他快被压断气了!”
杨梧扶额,为杨家的下一代默哀。
“咱们没进宫之前他不知道被压过多少次,早习惯了,你这操的哪门子心。”
杨靖靠在窗户边磨牙,如果不是那胖皇帝及时发现了纹斛的异常,怕是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将人掀起来。
危机解除,杨梧意味深长地看杨靖,看得后者有些不自在。
“我是怕他遭遇不测影响咱们救人。”
而且,他答应了他要带他出宫,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梧也不管弟弟了,端着豆子继续听墙角,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久过后一个尖细的太监嗓音响了起来。
“皇,皇上,恭喜皇上,淑妃娘娘有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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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勒的后宫里头女人是不少,可因为他自小就喜欢男人,所以一直不爱去各宫娘娘处歇息,淑妃那边碍着丞相的面子一个月还去个一两回,别处怕是两三月也不见得会露一次脸。
所以,这一胎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此言当真!”
像普通男人一样,在听说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努勒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纹斛仔细看那个来报信的太监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浓郁的不安。
“已经叫姜太医瞧过,整整两个月了呢,错不了!”
努勒高兴地搓手,起身就要往外走,可步子还未迈开一步便心虚地缩了回来,扭头有些不敢看纹斛的神色。
“去罢,你既做了父亲,总该不能辜负人家。”
努勒仔细看了看纹斛的脸,确信他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可转脸却升起浓浓的失落。
他是真不在意的。
赌气一般,努勒抬脚大步往外走去,临到出门前又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眼纹斛,他仍旧安安静静地窝在躺椅上晒太阳,悠哉,清闲,仿佛他从没来过一样。
难怪卫诚会喜欢他。
努勒攥紧了拳头。
这两个人的心都是捂不热的。
“摆架荣喜宫!”
努勒这一走,连着几天都没再过来,日日宿在荣喜宫,对他的第一个孩子用上了十二分的心力,初为人父的喜悦是任何事情都冲不淡的,爱情也一样,所以纹斛的位置自然要靠后。
反正他也不在乎他。
两月的肚子不显怀,努勒却要日日摸个几遍问肚子怎的还不鼓起来,孩子气得叫举宫上下都认识到了淑妃娘娘这一胎的重要性,越发谨慎小心地伺候着,从衣着首饰到日常饮食,无一不经过严格检查生怕出半点漏子,相较而言纹斛那边就叫人冷淡了许多,宫人去给兰桂宫取食之时也多遭荣喜宫人刁难,大家都清楚纹斛哪怕再得宠也不可能生育,所以放心大胆地厚此薄彼。
纹斛听了宫人抱怨,却也只笑而不语,转头趁着外人散尽过后有些期待地对杨靖和杨梧说:
“准备一下吧,时机快到了。”
杨靖不清楚纹斛到底在说什么,他只记得当时纹斛的眼睛特别亮,有着他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朝气。
整个人,不再死气沉沉。
那之后没多长时间,王富财突然带着个面生的太监与许多侍卫一起,闯进了兰桂宫。
“薛相公得罪了——给咱家好生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