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帷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只等着薛纹斛归西之后才能痛快发泄出来,可谁知左等右等,等得她自己都快跟夜香桶难舍难分了那薛纹斛还是活蹦乱跳的。
“绝不可能!”
在看家本事一事上静娘有绝对的信心,哪怕是手抖得连勺子都拿不起,她依旧能保证配出来的东西绝不会出错。
“那为何会如此?”
静娘沉吟,良久给出了一个答复
“薛纹斛一直都跟朝云山的人吃大厨房,如若他身上的毒没被解,那如今还有命的唯一原因就是——”
她顿了顿,直直看着红帷。
“蔡姑没有用那手脂,咱们被耍了。”
虽说知晓此次任务不容易,可刚来朝云山,连正主头发丝儿都没弄断一根就栽了大跟头却着实荒唐,更荒唐的是让她们栽跟头的不是朝云派的各大高手,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厨娘。
连日来受的苦叫红帷也不免动了杀机,孔善叮嘱过她们尽量少杀人切忌旁生枝节,可如若当真是被这个扮猪吃老虎的老女人耍了……她不介意顺手多弄死一个。
“先留她一条命,眼下要紧的是查清楚咱们的身份到底暴露了不曾。”
自新朝建立以来,孔善一直未曾走到明面上来过,是以朝云众应当不会知晓她们的真实底细,顶多不过怀疑她们是朝廷派来的人。
而背靠着朝廷,总还是能叫他们顾忌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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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斛每天都会带着卫宁去给万贯他们上课,他的失忆症并未因此好转,课上突然失忆也不是没有过。从前叫朝云派之人吓破胆的时刻,如今却变得稀松平常,这一切的转变,皆是因为那个人。
“这是你大师伯,叫人”
纹斛拍拍卫宁催促他打招呼,虽然卫宁还没搞清楚眼前这个拍他的人是谁,可一声大师伯却已经叫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不管见再多次还是觉得新鲜,大家皆猜测两人从前的交情应当是极深,不然也不至于卫宁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偏偏还肯听纹斛的话。自然,也有不少人坚定不移地认为是纹斛手段了得叫卫宁也吓得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简直叫人肃然起敬。
不管原因如何,因为纹斛的关系卫宁同朝云派之人关系有所改善,他本就生得好,除了一言不合就砍人之外脾气也算不得差(?),再加上修为颇高,整个朝云派除了万贯还没有能打得过他的人,是以大家也逐渐接受了这位师弟(师叔),武功恢复过后上前去找他切磋技艺的人不在少数,二代弟子更是每天都会同卫宁练上一练,课程教学索性改成了上午纹斛教下午卫宁揍。
卫宁武艺有所增进,朝云派众人也有所提升,皆大欢喜。
“今天打得开心么?”
纹斛递了块巾子给卫宁擦汗,后者一边擦一边点头。接触到的人越多卫宁失忆的间隔也就越长,今天这次失忆距离上次已一月有余,长此以往估计他这失忆的毛病也终有克服的一天。
“明天还来。”
纹斛点头。
“嗯,还来。”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卫宁笑得越发孩子气,纹斛则在他旁边一刻不离地地守着防止他一不小心伤人,有纹斛在朝云众人也放心大胆地接近,纹斛总会趁这时候不厌其烦地教卫宁认人,教他道理,教他礼貌,哪怕隔不了几天他又会忘个一干二净。
旁人瞧着觉得新鲜好玩儿,偶尔也上去逗弄卫宁瞧他记得对不对,这时他们却惊讶发现卫宁记东西极快,纹斛不过说了一遍他就能分清所有人谁是谁,连邓家这对双胞胎也不会混淆。
“好在他隔段时间就要全忘,否则就以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一辈子不得记多少东西,从小记到老,等老掉牙的时候连几岁长牙都记得清清楚楚,忒吓人。”
邓冲海随口这么一叹,纹斛却听到了心里去。
阿宁如今这样挺好,不记得从前也算不得坏事。
如今的日子他很喜欢。
是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喜欢。
是谁敢来抢,定要教他不得好死的喜欢。
人群之中的两人笑得欢喜,人群之外的杨靖则默默提了剑往回走,旁人看不出因由,唯有李丰杨在他路过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纹斛是个厉害的,把朝云山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脑子也给敲打得灵光不少。有他做后盾,游玉婵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打点派中资产,短短数月竟扭转了赔本儿的颓势,这从他们每日里吃的菜上就能反应出来。
如此,看上这样一个人也算得上好眼光。
“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二师兄,没准儿你因祸得福看上了个大姑娘,也不用因着纹斛断子绝孙了。”
杨靖:……
他不想跟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师弟说话,遂加快步子躲开这个人,走得急,差点没撞上迎面推来的车。
一脸菜色的静娘从夜香桶后面探出脑袋来大吼一声:
“走路不长眼睛么!”
自从干了这一行,她开始痛恨所有会武功的人,不辟谷也就算了,竟然还走路,高手有老老实实走路的么?!不都是用轻功飞来飞去的么!地上已经很挤了,能飞的人还来瞎凑什么热闹,难道他以为拉恭桶的车就可以随便撞了?!
近日来的委屈愤怒全用在了这一嗓子上,她虽说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可也没受过这份儿罪,不过就是想杀个人么,她做错什么了她!
“对不住。”
原本还想找个人痛痛快快吵一架来着,对方是朝云派弟子,被个杂使仆役吼了怎么着也得狠狠还击两声,却不想做好了吵架准备的静娘等来的却是一声诚恳至极的道歉。
态度谦逊,不见丝毫傲慢。
静娘抬头,意外看见一张异常英俊的脸,一颗心突然漏了一拍,察觉到不对劲过后她迅速低头想推车离开,却不想手里的推车竟然被接了过去。
“我替你推罢,也算是赔不是了。”
静娘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敢看杨靖,只尴尬地说了声。
“脏,你别碰。”
一边说,一边前所未有地痛恨起这次的任务来,仿佛平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推着夜香桶出现在杨靖面前。
“无碍。”
杨靖仿佛看不见静娘脸上的懊恼,事实上他也确实没看,只推着车践行自己的承诺,半点嫌恶不耐也无。
静娘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凸起来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一样的东西。
师父说,等她有了喜欢的人或许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