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是朝廷派我来的!”
红帷不顾一切地甩头,好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鼻子从脸上彻底甩脱出去,哪怕是这样那只毛虫还是固执得跟长在脸上的痦子一般紧紧贴住她的鼻梁。邓冲天看了十分不忍,好好儿一姑娘被折腾得跟个疯子似的,这也忒惨了点儿。
“师兄,不就薅了点儿咱们的梅花么,明年还能长呢,你别折腾人家了。”
这朝廷也是傻,大老远派个姑娘来薅梅花,有钱哪儿买不到,非占这种便宜。
“你懂什么。”
吴昔作为大师兄眼光自然要比排行老三的邓冲天长远些。
“他们这哪儿是看上了咱们的梅花——分明是看上了咱们的梅树!”
梅树可值钱,从山上挖一棵回去卖给大户人家种园子里,能卖许多银子!
“你说皇宫那么大,每个地方都栽梅树得花多少银子,咱们这儿白捡,能省多少银子!”
她这哪儿是薅梅花,分明是把花带给那群人看,看上了直接叫人连根挖走!
邓冲天竖大拇指:“不愧是大师兄!”
原准备嫁祸的红帷:……妈的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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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棂,轻易就戳穿了梦境。
纹枢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卫诚。
“你为何要如此。”
虽说未表明,可卫诚能感觉到纹枢对自己的情意,他向他示好,如何也不该得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做回应。
他喜欢他,为何会反感同他亲近?
“你若不喜欢,那天晚上为何会爬上我的床?”
虽说不知是谁搞得鬼,可如果纹枢不愿意,那天晚上拼死反抗他也未必能得逞。
如此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事到如今了还来装贞烈讲气节,你不觉得晚了么。”
卫诚眼带嘲讽,就是这个人毁了他经营已久的名声,如今还来扭扭捏捏装清高,也不知较的哪门子劲。
或许是被卫诚伤了太多次,纹枢这回竟出奇地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刻骨憎恨,只用同样的鄙夷回了过去。
“卫诚,你当真看得起你自己。”
怕是这天下,你也只看得起你自己。
“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会甘愿做供你发*泄*欲*望的工具?也对,你总能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到借口,错的从来不是你,是别人上赶着叫你糟践!”
腰腹的酸痛以及后方的刺痛叫他不难猜到昨晚偷袭不成反被敲晕过后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哪怕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仍旧没放过他。
如今的他,已然被揭下了最后一丝体面,哪怕日后复国成功,他依旧逃避不开以色侍人的骂名,没有人会同情他是出于被迫,只会将最恶毒的话用最恶毒的言语说出来——
“看,这就是那个出卖男人尊严苟延残喘的薛氏子孙。”
这样的他,又比纹斛好多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从前加诸在纹斛身上的厄运如今悉数轮回到了他身上,哪怕是历尽千辛万苦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也仍旧要被后世骂一句男宠,戳万遍脊梁骨。
纹枢不肖,竟令祖宗蒙羞。
人已堕落到最底层,竟突然生出再不会比这还遭的心安来,纹枢如今不觉痛苦,反倒生出些些许找人垫背的跃跃欲试。
“你可知我五哥当初为何不救卫家?”
纹枢突然提起这件旧事,叫卫诚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他本能地想堵住纹枢的嘴叫他再不能说下去,可瞧着那张与记忆之中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一时间竟鬼使神差地停了手。
只见那张满带嘲讽的脸,一字一顿,异常清晰地吐出了他或许早已猜到,却迟迟不肯面对的真相。
“纹斛受宠不过是假象,如若他求情,父皇定会发怒,卫家估计连你这么根独苗都留不下来。”
非是他狠心袖手旁观,而是他连求的资格都没有。
两张脸突然重合在了一处,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放了许多画面,卫诚突然想起了许多从前未曾注意到的不合理之处——为什么堂堂五皇子每次来他们家总跟数日未进食般拼命地吃东西,为什么不管春夏秋冬他身上都裹着层层绸缎,为什么那么胖的一个团子,竟会在数月之间骨瘦如柴。
他单单痛恨他身居高位却不敢仗义执言护佑忠良,却没想过,如若果真高高在上,又怎会养不出半分气节,没有丝毫骨气。
如若果真有骨气,怕是早成了一抔黄土。
从前那些细节一一闪过,每看一幅心就被鬼手抓紧一寸,等到再无抓紧余地之时,眼前突然一闪,回放了久不曾出现的场景。
“小胡子长大了做我媳妇怎么样?我把我家厨子送你做聘礼。”
同样的话,他问过很多次,每问一次就戳他脸一次,纹斛不理,他索性就拧起脸上的肉,一抖,抖成波浪形。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啦!”
那时的纹斛是怎么回答的?
他突然想不起来,只记着那人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了阿宁。
如果活下来的是阿宁,说不定从头到尾都不会怀疑纹斛,更不会辱他伤他,把他像条狗一样拿链子锁了叫人随意糟践。
更不会把他送进宫里,叫别的男人……
直到如今卫诚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他把他的纹斛弄丢了,他把他的纹斛亲手推进了狼窝。
纹枢欣赏着卫诚眼中的悔恨,他越是后悔,他心中越是痛快,痛快过后却又生出许多不甘——他到底还是不甘心叫纹斛比了下去。
“我要把他找回来。”
卫诚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纹枢心里咯噔一下,旋即被漫天恐惧所取代——他不要纹斛看见他如今这狼狈的下场,哪怕是被天下人耻笑也好,他决不要在薛纹斛面前低头!
“皇帝都找不到的人,你凭什么找!”
找不到的,连皇帝都找不到的人,他卫诚凭什么,他凭什么!
“我知道他会去哪儿。”
卫诚突然抬起头,看向托起朝阳的的那片山。
纹斛没出过京城,也没有在外的私产,更没有保命的手段。
他能投奔的,唯有阿宁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