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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羡鱼同珠儿一道循声望去,只见槅扇从外被推开,一位身穿秋香色绉纱衫,下着月白宽澜裙的靓丽姐儿端着药碗进来,又绕过花羡鱼床前的隔屏,这才近了她们眼前。
“姐姐?”花羡鱼有些诧异。
原来这位就是花玄鱼。
花玄鱼将托盘放床边的绣墩上,又道:“你就只顾你自己痛快,也不管别人死活了。你又不是不知,二姑姑才跟着三叔婆学管家,又最是瞧不惯韩表哥同我们家亲厚的,巴不得出一件事给她料理了,既在家里立了威势,又敲打了你,两全其美的,你还往她刀口上撞。这不,昨儿个前脚大夫来,后脚她就过来把珠儿给发作了,说得可好听了,说你阿姆和珠儿耍懒,没照顾好主子,小惩大诫以儆效尤。让她们跪了半日的碎瓦砾,说若还有下回,就把她们都给撵出去。”
花玄鱼说的阿姆不是别人,正是花羡鱼的奶妈唐嬷嬷。
花羡鱼一听顿时急了,忙坐起身来要看珠儿的伤,“阿姆怎样了?你又怎样了?可伤着了?”
珠儿不敢多说,只一味避让,“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的,那里就伤得着我了。只是阿姆一时怕是不能走动了。”
花羡鱼气得哭了,“她花如玉的手也太长了,我们家的事儿,就是三叔婆也不好说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好意思管起堂兄家里的事儿来了。”
正说着,外间传来动静,“阿羡可起了?好些没?我来瞧她了。”
花玄鱼哼笑了声,悄声对花羡鱼道:“真是白天说不得人,夜里说不得鬼的。”
来人不是花如玉还有谁。
少时,花如玉就带着她的丫头秀莲进来了。
这花如玉模样长得好,再看她今日一身藕色的轻绡罗衫,项上一个鎏金累攒珠的金项圈,下头是碧纱的裙,整个人就如同薄雾笼花,好看得紧。
见花如玉来,花羡鱼心里再不乐意也要隐忍着低头,给花如玉见礼的,免得花如玉借着这茬又生出是非来。
花如玉伸手虚扶花羡鱼一把,让花玄鱼也不必多礼了,过来就坐花羡鱼床沿,道:“阿羡赶紧躺好,再被风扑着了,又要寻医问药,惊动上下的不得安生。”
不过是一夜的将养,花羡鱼的病也只去了四五分,身上多少还有不痛快的,加之夜里又做了那样的一个梦,着实耗费了花羡鱼不少精神,方才又哭过两眼红肿的,一时就显得萎靡不振了。
花羡鱼也懒得费神去听花如玉的虚情假意话里藏话,只是猛然瞥见扭着腰一摇三摆地过来站花如玉后头的秀莲,觉着这丫头似乎有些不同了。
只见秀莲脸上竟带了几分似方被雨露滋润过的艳媚之色,很是显得与别人不同。花羡鱼不禁心里闪过疑惑。
转面又想,这秀莲比花如玉还要大上二三岁的,这般算来年纪也不小了,怕是也等不到花如玉出阁做陪嫁的那天了,只有打发出去配人一途的。
只是这秀莲一直是个心高的,虽是丫鬟,可跟着花如玉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娇惯得很,半个小姐的款儿,就这样被打发出去配了那些五大三粗的,怕是心有不甘。
花羡鱼便想起“那些曾经”,在那里头的秀莲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花如玉哥哥花景贵的房里人了。
“曾经”的花羡鱼也就罢了,如今的花羡鱼也算是识得人事风月了的,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这会子,花如玉见花羡鱼精神不振,珠儿亦是一副垂首恭肃敬听的小心样,心里比什么都受用,便端起了放床边的药碗,吹了一口,道:“药还是得趁热吃才好,不然凉了就无益了。来,快喝了,我可是带了你爱吃的甜瓜条来了。”
花羡鱼这才收起了觑向秀莲的目光,端过碗来,一气喝了见底,又赶紧递了出去,被苦味激得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花如玉笑着接过碗,道:“这下可好了,往年不知道要说多少话才哄得她吃了这些苦汤水儿的,今年却是不用了,可见我们阿羡到底是大姑娘了,不比往日了。依我看,再过些日子也是该和大嫂提了,也是你该留头蓄发的时候了。”
将药碗转手递给花玄鱼,花如玉又道:“既如今阿羡你也大了,就该有大姑娘的样儿才是。从此有两样你就得谨记了,头一样就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条,可不能再这么没皮没脸地往韩小相公他们跟前凑了,小心名声;这第二嘛。”
花如玉一面说,一面瞧了珠儿一眼,“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小姐,奶妈丫鬟得多少人跟身边服侍才是规矩,可你却偏不一样。知道的说是你自己把他们都撇个干净图自在,才把这些东西都惯得慵懒无用,目中无主了;不知道的,多少人都说你是什么样的主,才有这什么样的仆。你的名声都是让她们给带累坏了的,所以姑姑少不得帮着你教训了她们一回,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
花羡鱼心中暗骂,“好个得了便宜,还来卖乖的。真以为长房没人了。”花羡鱼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歪靠在床头,冷笑了一声,“好个乌鸦落猪身上,光见猪黑,瞧不见自己黑的。”
这话不说花如玉,就是花玄鱼一阵错愕的。这可不是他们这地方上有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