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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怡菲的话直白,语气又不见得多好,聂韶光的脸色立时间变得铁青。她找陈怡菲出来,主要是为一起喝茶聊天,寻机还能谈谈别的事情。本以为,她们该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哪知道,陈怡菲是这般的态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这样甘心了?”
情绪一下落到了低谷,聂韶光勉强耐着性子,控制住口气没有坏到了极点。她是想不明白的,听过了那些,陈怡菲如何还能坐得住?竟还与她说出这般的话。
陈怡菲神色淡淡的,对这两声质问很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单手托腮,露出一截葱白的手腕,白皙纤长的手指衬着粉面,优雅动人。她另一手轻轻地扣了一下桌面,像是在思索着。
过得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的陈怡菲莞尔而笑,脸上越浮现一层淡淡的粉色,整个人更加叫人觉得明艳,像是开在阳春三月里的花朵,极致的灿烂。
聂韶光看着看着便觉得陈怡菲的样子刺眼了,她当下转开视线,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杯中茶水清浅,没有茶叶浮浮沉沉,一望见底。听得陈怡菲开口说话,她眯了眯眼眸,却觉得自己不大明白。
陈怡菲与她说,“唔,我要成亲了,没有心思顾其他不相干的事情。不甘心的人是你不是我,这喜酒或许你也没有想要喝,我便不与你特别送请帖了。其实又何必呢?不是你的,任你再怎么挣扎也不是你的。”
这又算得是什么话?聂韶光想,她究竟还敢成亲呢,也是不怕人会笑话!然而这一刻,坐在聂韶光对面的陈怡菲却在想,没有料到他竟还等着自己……兜兜转转还能有这样的归宿,老天爷也是待她不薄了。
“不是我的,便可以是那个人的?”聂韶光控制不住,眼里迸出了两道怨毒的视线。她紧紧盯着陈怡菲,忽而间笑道,缓和下来语气与表情。
“你竟还能够嫁人呢……指不得是叫人怎么看,背地里怎么辱骂,你还能够有这样的心思。你当真是不怕呢,许那家子人表面上接受了你,内里说不得如何的厌弃,你是还当自己不过十五岁的未出阁少女么?”
这样的话,陈怡菲便很不爱听了。强行将她自己的想法按到别人的身上有什么意思呢?既已从宫里出来了,且不会再回去,还不兴得她有新的生活?再好的人,不是自己的也就不见得好了。再差的人,同自己无关,也就碍不到自己的眼。
唔,皇帝是那个好的,眼前的人是那个不好的,总之都同她关系不大了。
陈怡菲笑了笑,似无什么所谓,“改嫁的事儿又不算少,何以在我身上便行不通了?倘若之后真受了委屈,自有爹娘为我主张的,您何必操这份操不上的心?”
该传达的意思传达到了,她是再不想与聂韶光聊下去,说罢便起了身,与聂韶光告辞,拂袖走了。从头至尾,陈怡菲都没有碰过聂韶光为她斟的那杯茶。
聂韶光一个人在茶楼里坐了许久,大街上的行人渐多又渐少,从喧闹到冷清,便似她走过的路。当初在宫里是如何的风光,而今却什么都不剩了,心同身子还有年华都交付了出去,换得被遗弃的下场,她要怎么说放下便放下?
到底陈怡菲那样的无动于衷,她怎么都做不到。
聂韶光只是坐着,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即便是这样,时间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无论她是怎么样。
天色渐晚,连夕阳的余晖都隐没了,聂韶光终于慢吞吞起了身,感觉两腿都坐到发麻。她拖着疲惫身心回到了将军府,入得了闺房,便有人送上封信笺,是冯太后派人递来的。
想起陈怡菲说不甘心的人是她,聂韶光垂在身侧的手掌半握了握。她不甘心没有错,她做不到就这么再找个人将自己给嫁了。聂韶光接过了信又遣退底下的人,自顾自拆开信笺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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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嫤达到桐城之后写了信回临安,到得这个时候,已是七月流火的天气,夏天的热意退了不少,变得凉爽起来。
冯太后一直都待在寒山行宫,夏玉澄已是两个多月了,章妡央着夏明哲陪她带着孩子去过一趟行宫,好叫冯太后也瞧一瞧。夏玉澄被养得糯米团子样,玉雪可爱一团喜气,冯太后看一眼就喜欢得不行。
“这样好的孩子,能时常见到便好了。可怜见一面,还要小娃娃坐那样久的马车,他还这样小,如何经受得起?我想想便心疼得不行,总归是不大心疼你的。都说隔代亲,可见是不假了。”
冯太后手中握着支拨浪鼓,摇一摇逗弄被章妡抱在怀里的夏玉澄,见夏玉澄立时笑眯了眼,很是开心的样子,越发眉开眼笑,同章妡说着。
章妡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她往前与自己六哥提过将母后接回宫,可是想到以前阿好差点丧命的事也觉得心有愧疚。他们是亲人,感情自然是不同的,想要原谅或是不难。可是阿好……
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阿好待自己的母后极为敬重,又始终是心存感激。但这样的人,偏生想要她的命,那又该如何自处呢?章妡觉得,这件事始终是自己母后做错了,这多叫皇帝哥哥为难呢?阿好差点便不要皇帝哥哥了!
章妡心底悠悠叹气,面上笑着,“路上总是走得平稳的,他时常睡着,倒是没有多少的感觉。路上瞧见不曾见的风景,还很是喜欢,恨不得挥舞小手小脚。待他再大一点,便能够常来看母后了。”
知道冯太后是希望她说出劝一劝她六哥的承诺,章妡却同样清楚她无法承诺。假使自己的母后不曾犯过错,如何会被困在这行宫里呢?但玉澄是外孙,总不能不见的,出生到现在两个多月,这也才见了第一面。
冯太后依旧笑吟吟逗夏玉澄玩,仿似她没有暗示过章妡什么,而章妡也没有回绝过什么。过得片刻,她才似不经意提起,“陛下如今好吗?哀家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也不曾见过他的人,总归他过得好,哀家便越宽心了。”
章妡应了一声,笑着说一切都好,转念想起下个月自己的十哥要与凌霄成亲了,便说了一嘴。终究是件喜事,又是长辈,知会一声应也是无妨的。可是阿好有了身孕的事,章妡没有提及。
她往日总担心自己会说错了话,后来有夏明哲在,能提前询问,该说不该说心里更加有谱。到得现在,自己拿主意也无妨,再不似过去莽撞,也不会常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了。
“小十如今也要成家了,这倒是喜上加喜的。看到你们好,哀家才也好,否则一颗心难免悬着,不怎么放心。你如今有了澄儿,恐是比过去明白哀家的心思。做娘的,有几个不盼着孩子好的呢?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之后冯太后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类似的话,章妡都笑着应她。夏明哲在旁边喝茶,甚少插、嘴,偶尔冯太后问他两句,他也就答上两句,不卑不亢的,身上透着股令人觉得可靠的沉稳。
章妡与夏明哲在寒山行宫待过了一夜,到得第二天,陪冯太后用过早膳,他们才离开了。冯太后起来的时候,两眼红肿,伺候她的人隐隐透露,说是夜里哭过好几场。章妡心里便有些不好受,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回临安城的路上,夏玉澄被夏明哲小心抱在怀里睡觉。章妡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面有愁容,连连地叹气。夏明哲知她心中所想,因而主动轻声说道,“陛下会做到今天这一步,绝不是只因那些事,你也不必愧疚。”
“终究是母后呢……”章妡也轻声回话,道理自然都明白的,不过她不知道的那些事到底是什么呢?连夏明哲都不肯与她说,那或许是不知道为好了。章妡又叹了口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六哥定也不好受,阿好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幸得……”
想说幸好自己是与夏明哲单独住不受谁的管教,夏老爷与夏夫人也待她客客气气。至少这表面的和气是维持得住,无什么矛盾,便事事都好了。这却让夏明哲不能与父母住在一处尽孝心,两头跑多有顾念不及,尤其是她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到现在,夏明哲更脱不得身。
章妡想了想,似乎应该表扬他奖励他的?于是她离了夏明哲的肩,略坐得端正了一些。待夏明哲转头看过来,章妡便凑上去亲了亲他,而后重新靠在他的肩,含笑说道,“幸得嫁给你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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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最终定了八月初八这一天作两人的大喜之日,盖因凌霄胡诌的一句“八月八、必会发”,正好又是个黄道吉日,时间定得便颇为顺畅。
为了迎娶凌霄,宁王将宁王府重新布置过一番,专门辟了一处院落当作凌霄的药房。她还是喜欢这些的,纵现下瞧着没太多机会施展,备着总是不会错。
越是临近成亲的日子,宁王越是兴奋。
到得了八月,宋淑好便也显怀了。折腾过两个月,后来总算安定许多,各种症状都变轻了,不怎么地难受。往日备下的桂花茶还有些,她起了兴子,让人找出来数着时辰章煜要回来了,想与他煮一回茶。
但不知是生疏了,还是精力不够集中,不小心烫着了手。往常皇帝陛下便从来将皇后娘娘疼得和眼珠子一样的,而今娘娘有了身孕更是不同,这一点小伤也是不能受的。周围服侍的宫人瞬间惊慌,又是取冷水又是翻药膏又是请御医。
那红痕其实不过指甲盖的大小,虽有些火辣辣的疼,但算不得多么严重,宋淑好觉得她们夸张了一些,到底请御医是不必了,可阻止不及。拿冷水清洗过后,正往烫着的地方抹清清凉凉的药膏,章煜便进来了。
他本心情不错,面上带了些许笑意,而这些情绪在看到宋淑好似乎受伤了时顷刻消失不见。章煜拧眉大步走到宋淑好身边,旁边的宫人立时间退到了一旁,又在宋淑好的示意下齐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