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说 !
崔钰在去地府的路上惴惴不安,于是跟在徐清明后面,用力跺他的影子泄愤。
这种地府遇难的时候,不是应该天兵神将齐齐上阵,浩浩荡荡共同御敌吗?说什么“就派她去镇魔吧”,我打一个妖怪就已经很费劲了好不好~镇魔什么的,一听到就能够想象出我的遍体鳞伤了~!
就这时候,徐清明还不忘板着脸教训她:“崔钰你今年是五岁吗?随便谁给你倒杯酒,你接过来就喝?你都活了五百年了,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
崔钰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脚尖踩着云碾来碾去。
她知道,徐清明总是这样,五百年前就是这样~人前把你护得严严实实,谁也别想欺负你一点去,但回来就要和你算算账,完全把你当孩子养。
“今天这杯是哑酒,逼出来也就罢了,明天要就是杯毒酒呢?”
嗯嗯嗯~徐清明父爱如山啦~
崔钰小小抬头,拉住徐清明小拇指,撒娇地晃晃:“我知道啦~以后除了你给我的东西,其他我都不会随便吃的。”
徐清明轻轻瞥她一眼,扭头,挑了挑嘴角,牵着崔钰进了酆都地界。
里面安安静静的。什么想象中的血拼啊,厮杀啊,全都没有。只在酆都城门的正前方,堆着乌泱泱一堆人,仔细看,原来是被张巨大的粗绳大网紧收住了,挤得连点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一人拽住网,单脚踏在那堆人山上,拎着个酒葫芦仰脖在喝。
崔钰伸脖子去看,那人穿着黑灰褴褛的破衣裳,袖子肩膀那儿都撕成一条一条,狼狈得很。但他肤色蜜褐,剑眉英挺,就算高鼻薄唇下还有层生硬的青色胡茬,都丝毫盖不住那股子英雄豪气。
但是~崔钰拧眉,为什么一看到他,心里就开始冒火?
“嘿,”那人又灌下口酒,扬着酒葫芦朝崔钰这儿吆喝,“你小子来得太晚,这些小喽罗,早就被老子给收拾完了!”
徐清明脸色早就黑了。他按按眉心,满脸无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人咧嘴,把酒葫芦甩到肩上,晃了晃手掌里那颗差点抓不过来的黑色大珍珠,慢悠悠说:“别不识趣儿,这帮妖怪都是冲着这玩意来的,要不是老子眼疾手快,你现在啊,就该捧着一堆碎珠渣子哭了。”
崔钰眯着眼睛,拽拽徐清明手指。
“他手里的珠子好眼熟。而且~他,我也好眼熟。”
“小丫头还记得我?”
他满脸惊喜,举着珍珠拖着网,就朝崔钰走来,拖得网里的妖怪“哎哟啊呀”地乱叫。
“是记得我把你扔酒缸里泡酒澡啊?还是记得我含辛茹苦带你满大街要饭啊?”
崔钰:……
半晌,她慢慢别过头,“咯吱咯吱”磨起牙:“啊,是你啊。”
崔钰想起来了。
他是那个老乞丐。
在徐清明捡到她以前,和她一起满大街要饭的那个老乞丐。
那时候他满脸胡子,这猛地看到他胡子刮掉的模样,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对老乞丐吧,崔钰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刚从一群乞丐里厮抢出一只鸡腿,馋出的吐沫还没咽下去,就被他一把顺走,囫囵个塞进嘴里,嚼吧两下就只剩根鸡骨头,气得她哭得昏天黑地。
现在想想,还是气得胃疼。
而且他除了和她抢吃的,还爱占她的地儿。
本来遮阳避雨的屋檐就那么一点,要是崔钰自己,能过得滋滋润润,可他那么大个儿人,非要来和她挤,害得崔钰又要挨雨淋,又要挨日晒。
……
满满都是痛苦啊~
“别忙着来套近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清明把崔钰护到身后,挑眉把老乞丐从头到尾打量遍:“珠子还没找齐呢?你再回不去,连雷霆洞渊大门口的那头石狮子,都不认识你了。”
“我是为了谁?啊?”
戳到伤心事,他一屁股坐到妖怪山堆上,盘腿又灌了两口酒:“我有家不能回,有媳妇不能睡,倒便宜了你们俩小兔崽子。”
“尤其是你,”他提着葫芦口对着崔钰,“你当初跑什么呀?我看起来,像恶人吗?不就把你丢进酒缸里泡了几天,要没那仙酒,你能修出灵识吗你?居然还和我使心眼,精魄离体,溜到地府去投胎,把原身掰成三瓣,到处乱丢来混淆我视线,害得我整整找了几千年!”
他把托着的大珍珠往徐清明怀里一塞:“把你媳妇原身拿好了,再丢了老子可不管。那两颗她都拿回去了吧?把这颗也给她,成天晃着个魂身怎么成?”
说完“咕嘟咕嘟”喝光了整葫芦的酒,还举着空葫芦,想再抖出几滴来。
崔钰很苦恼地看着老乞丐,小声问徐清明:“他是不是喝多了?这都说了些什么呀?”
徐清明垂眸,摸着怀里的圆滚滚的大珠子,良久,忽然莞尔一笑。
“竟然是这样啊。”
他又朝崔钰笑:“这是我爹。”
?
崔钰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