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说 !
崔钰随着风飘来荡去,慢慢落到地面上,刚站稳,就听见身边传来尖叫。而且那尖叫声,还着实熟悉~
“臭乞丐!老乞丐!你敢把这脏泥抹到我脸上,我……呸呸呜呜呜……”
崔钰僵硬地扭头,看着才五岁的自己,被老乞丐捏着脖子,跟拎小鸡一样提在半空乱蹬腿,满脸糊满了烂泥。而老乞丐还在弯腰抓泥,打算给她脖子也抹两下。
是了,崔钰还记得,当年老乞丐没事就爱糊她一脸泥,害得她又脏又臭,连那些乐善好施的人看到她,都嫌弃地捂着鼻子绕路走。
要不是老乞丐,她才不会因为讨不到饭饿亏了身子骨,就算后来被徐清明山珍海味胡乱喂,也还是长不高,踮脚才能堪堪和他胸口齐平~
老乞丐真是她那时最讨厌的人了!
边怨念着,崔钰飘到街角拐弯,一没留神就撞到了人。她现在真的只是个轻飘飘的魂儿,看不见摸不到的,直接就能从别人的身体里贯~穿过去。
她觉得别扭,摸着胸口回头看,有两个人躲到犄角旮旯里,朝老乞丐那儿张望。
先开口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瘦高男,他搓着手,哈腰殷勤地问:“我盯上那小要饭的好久了,您要看得上眼,随便开个价,我给您把他逮过来!”
“算了吧,脏兮兮的,脸都被泥盖住了,也不知道长啥样,”满脸白脂粉的婆子满脸嫌弃,用手在鼻子前扇着,端着腔调,“别是长得歪瓜裂枣,再染了什么疯病,平白坏了我们牙婆的名声。”说着扭头就走。
瘦高的男人听完,凶凶恶恶瞪了崔钰一眼,啐一口“倒霉”,又跟上那婆子说着“哎哟您别走,这货色您看不上,我手头还有别的~”走远了。
崔钰愣了一会儿,又飘回老乞丐那儿,他已经把小崔钰的脑袋弄成了泥蛋球。
小崔钰气得不轻,偷到他讨饭的破碗,骂骂咧咧爬到墙头,举起来用力朝地砸,碗沿“砰”地磕出个大口子。
崔钰默默看着那被摔坏的碗,心里内疚得不行不行的~
原来抹泥是为了我的安全啊,我还以为他就是欺负人呢~要不和回头徐清明商量商量,拿点金子,把那豁口给补上吧?
老乞丐突然猛地站起来,看了崔钰两眼,咧嘴露出口雪白的牙,用力揉了揉她粘成团的头发:“小丫头,到时候啦~”
小崔钰伸脚就踹,被他灵活跳开。老乞丐哼着调子转身离开,乐癫癫的,连头都没回过。
小崔钰也没把他的话放心里,摸摸咕噜叫的肚子,拖着破稻草扎的鞋,走出街角要起饭来。可这日头太毒,路人都焦躁得很,谁也没心思搭理个小乞丐。
小崔钰再三被推搡开,也有了脾气,朝着走远的路人就虚踹一脚,一不留神,就把那全是破洞的草鞋给踹到了大道上。
她认命地走去捡,刚走到路中央,一匹骏马疾驰奔近,她不过稍稍愣神,那扬着尘的马蹄就跃到她眼前,顷刻间就要踏上她的脑袋。
马背上的人夹紧马腹,收紧缰绳,轻声“吁”着,止住了那嵌着铁钉的马掌。
“喂,你没事吧?”
小崔钰抬头,骄阳耀眼,晃得她眼睛满是光晕。然后,她在光芒里看到了,比骄阳还要耀眼的人。
那马突然甩着鬃毛打了个鸣,鼻腔里冒出的热气吓得小崔钰浑身一抖,手脚慌乱地栽倒在地。她的脸正好摔进个低洼的水坑,里面前夜下的雨水还在,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忿忿抹两把脸,泥水哗啦啦地流下来。见那马看着漂亮神气,旁边还有小厮跟着跑,她又转了转眼珠,心里有了个不算地道的主意~
抱住腿,小崔钰痛苦地哀嚎:“我的腿!啊啊啊!”一声比一声音高凄厉,泪更是大串大串朝外淌。
但泪流着流着,她却真心哭起来。
她也说不好是为什么,但她心里那股子酸全冲进眼眶里。
她想起那些有娘哄着给买糖的女娃,想起她们穿着绣花的小褂,摇着会响的拨浪鼓,啃着点了芝麻的甜馅饼~哭得越发声嘶力竭。
泪顺着脸滑进脖子,她觉得痒,哇哇哭着还不忘去擦泪,三两下,就把那张白净的小脸给露出来,余下几道泥印子沾在嘴边,像极了小花猫的胡须。
徐清明扫了眼小崔钰的腿,嘴角挂出明了的笑。他没恼,还拉着缰绳饶有兴致:“你在这儿乞讨?”
“……是。”
“吃不饱?”
“……是。”
“想吃饱吗?”
“想。”
徐清明扭头,对费劲抱着圆竹桶的小厮说:“小壮子啊,我记得你说你要回老家娶媳妇?这事儿我准了。”
说完他随手抽出腰间的长鞭,手腕一抖,那鞭梢便圈住竹桶,再那么轻巧一拉,竹桶被直直拉出小厮怀里,猛地朝崔钰甩去,生撞进她怀里,把她撞得差点四脚朝天。
她看着沉甸甸竹桶,里面还有半桶水,水里游着两条肥嘟嘟的鱼,黑红斑纹好看得像幅水墨画。
咕噜噜~~
好想吃。
小崔钰舔舔嘴唇,还没想好要清蒸还是串烤,就被鱼甩着尾巴扇了一脸水。
“这两条鱼,爷用尽了心思都没能让它们吐个泡,你倒是有本事,还让它们闹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