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建筑密集高大,仿佛一片钢筋水泥质地的森林,丝毫看不到文明世界应有的痕迹。它们的唯一功能就是提供居住场所,不考虑舒适性,建筑结构强度很大,留有足够的改造空间,属于典型的半军半民防御设施。
军事管制区边缘,正在建造一堵新的墙。
地基挖得很深,厚达上百米的宽度足以证明其牢固程度。欣研的奔跑速度不算快,沿途可以看见高高矗立的钢筋架,数以千计的工人和工程器械在附近忙碌着。引擎轰鸣、灯光、喧嚣杂乱的人声……共同构成基地市的早晨。
跑过警卫哨卡的时候,欣研在水泥工事旁边保持原地跑动姿势,冲着一个站在胸墙侧面的年轻士兵挥了挥手,微笑着打招呼。
“小严,早啊”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列兵。个头不高,身材也偏于单薄,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带有几分青涩的黑亮眼睛。他看着欣研那张惊心动魄的美丽脸庞,面颊两边不自觉浮起一片潮红,同样笑着点头回应:“欣研姐,你早。”
士兵名叫严冶。
除了他,另外几名在清晨时段值班的哨兵,都和欣研很熟。
女人和男人之间本来就容易沟通。何况,欣研还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女。
按照军衔高低,家属区的居民同样可以分为“贫”、“富”两种。
贫穷或者富裕,只是针对个人获得物质多少而言。基地市对所有军属分配生活物质,从食物和各种日用品都有。具体数量,会根据军衔高低,进行增加或递减。
以苏浩在家属登记表上当时记录的“中尉”为例,欣研每天可以得到集团军后勤处配发的四百克主食(米饭或面饼之类的熟食)、一百克蔬菜、三十克肉类、十克油脂、二十克糖、十克盐。
主食和蔬菜通常是每两天发放一次,肉类则按照每天应得的数量,以月为单位,累积折合成罐头下发。食盐、油脂也是遵循相同的发放原则。校级军官家属得到的物质数量,会在这个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至二十左右。她们还享有某些特权,偶尔可以得到少量牛奶和酒,或者巧克力之类的糖果。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只有重大节日才有可能。
贺群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她巧言令色,运用计谋和手段,得到了分派家属物资的重权。
当一个疯子成为物资管理人的时候,就意味着很多人必须挨饿。
在欣研居住的那栋楼,有很多女人吃不饱。她们面黄肌瘦,不少人患有浮肿。为了活命,其中一些人只能屈从于贺群,在她的威逼安排下出入平民区酒吧和夜总会,从事色情职业。
还有一些人不肯屈服。她们宁愿到城外挖野菜,或者像男人一样外出狩猎变异生物。也有些女人在城内捡拾旧物,通过买卖换取微薄的利润,藉此活命。
每天,都有很多女人从哨卡周围经过。
欣研是她们当中最为特殊,也是最漂亮的。
她待人真诚、和善,美丽的脸上总是充满微笑。外出活动大多是在清晨慢跑,或者在空旷地带做柔软体操之类的运动。这一切都是为了健康。
每次看到她的身影,哨兵们总会联想起文明时代那些久已遗忘的美好记忆。
欣研和唐姿等人一直保持联络。因此,她不缺食物。为了打发时间,欣研往往会用各种食材做成小点心,如油饼、米糕、夹菜饭团之类。
以文明时代的观点,这些食物算不上多有好吃,口味只是一般。但欣研身上仍然保持着部分小资格调————她把饭团做成三角或五星形状;米糕表面用葡萄于或糖浆点缀成可爱的动物;油饼很小,摊得很薄,很脆,适合当做饼于细细品尝。
每次晨跑,欣研都会给哨兵们带上一些。严冶等人最初很是惊讶,交往次数一多,彼此也变得熟悉。他们很喜欢有欣研这么个姐姐或妹妹,欣研当做礼物的小点心也并不白吃,而是交换成罐头和军用口粮之类的东西。
家属区附近的一些哨卡的官兵对欣研很迷恋。有人甚至直言不讳,当面求爱。
每当遇上这种情况,欣研总是温柔地笑笑,亮出戴在手上的戒指,和颜悦色地说:“我结婚了,有老公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陈家荣。
军人对“同袍”两个字看得很重。他们并不希望自己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家里妻儿却被别人威逼胁迫。求爱者设身处地的想想,短暂失望过后,也就变得释然。
严冶从欣研手里接过一只饭盒。掀开盖子,看见十几个摆放整齐,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糯米团子,年轻士兵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惊喜。
“居然是糯米。姐,这,这实在是……”
病毒爆发使很多原本平常的东西成为奢侈品。糯米,就是其中之一。
欣研温柔地笑道:“我在外面有几个朋友,他们给了我一些红豆和糯米。我那儿地方不大,只能随便蒸几个豆沙糯米团。你们每天都是罐头大锅菜,偶尔也换换口味吧”
严冶深深地看了一眼欣研,满怀感激的收好饭盒,转身从哨卡里拿出两个红烧牛肉罐头递了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相互推托客套。这种礼貌曾经很多次上演过,却没有任何效果。当彼此都很熟悉之后,一切都变得自然。
欣研准备离开的时候,严冶忽然想到一个曾经问过,却没有答案的问题。
“对了,欣研姐,嗯……姐夫呢?还没回来吗?”
欣研提过苏浩,严冶却没有见过。
“应该快了吧”
欣研停下脚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说是要进行实战考核。”
“实战考核?”
严冶脸上的微笑顿时一僵。
他以列兵身份经历过考核,当然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欣研曾经说过,苏浩是一名中尉。
候补军官的考核难度,比普通士兵足足提高了好几倍。
欣研仿佛看穿了严冶的心思,微笑着招招手,说:“别担心,他会通过的。”
说完,她丢下仍然在发呆的严冶,朝着家属区方向跑去。
贺群站在三楼居室的窗前,一边口水纷飞嗑着瓜子,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正往回跑的欣研,眼睛里满是阴冷仇视的光。
那模样,活像欲望常年得不到满足的地主婆娘。
这是贺群的房子。五十六平米,是家属区规格高,最宽敞的住宅。按照相关规定,只有校级军官才有居住资格。
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光头胖子。
他很肥,惊人的体型比油光滑亮的脑袋更加引人注目。肥大的肚腩从衣服中间高高挺出,就像怀了某种怪胎,整整二十五个月也没办法生产的孕妇。
光头胖子手里拿着望远镜,睁大闪烁发亮的眼睛,贪婪地看着晨跑中的欣研。
他咧开嘴,从满是胡须和烟臭味儿的嘴里,发出粗鄙不堪的笑声。
“不错很不错人长得非常漂亮,身材绝佳,肤质白嫩,保养得很棒。这娘们儿属顶级货色,很值钱”
胖子是平民区某个人口交易所的老板。他与贺群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贺群偷偷怕了几张欣研的照片,胖子看了以后大为惊艳,觉得有必要见见真人,才有了房间里现在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