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嬷嬷却仿佛根本没看到那到头顶上方的太阳一般,认真的说道:“才吃过早食,辰时都没过呢!”
林彦:“……”
辰时和午时之间还隔了个巳时,柴嬷嬷这时辰过的比一般人要晚上不少啊!
季崇言吃了一块柴嬷嬷削好的苹果,淡淡道:“宴会还没开始吧!”
“才辰时哪个客人来那么早?”柴嬷嬷埋怨的瞥了眼季崇言,道,“小将军今日真是糊涂的紧。便是怕你饿的紧,我才多拿了一盘果子叫你来垫垫肚子。”
林彦:“……”
柴嬷嬷虽是赵小将军同昭云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素日里也不需要做这些杂事,可似这等家中宴客人手不足之时,也会帮着一同端端盘子,布置一番宴客所用之物。宴上自要早早备好瓜果点心,眼下照着柴嬷嬷的时辰来看是辰时,正是准备瓜果的时候,难怪能多拿一盘果子过来了呢!
这……柴嬷嬷的时辰虽然过得同一般人不一样,却仿佛当真在办一场宴会一般,流程清楚自洽的很。
林彦还在过正常人的时辰,那厢的季崇言却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柴嬷嬷的时辰里,听柴嬷嬷说到这里,季崇言忽道:“我大兄眼下在哪里?我一会儿要去见见他!”
这话一出立时叫柴嬷嬷白了他一眼,一副‘果然如此,被我说中了’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偷偷跑回来,定是大郎有事寻你呢!他眼下在自己的院子,同蒋大人、沈大人、魏大人还有个拿着八卦算命盘的白胡子老头在里头商议事情呢,我路过院子门口,瞧着院门都关了,好几个护卫在院子周围守着,一瞧便是在说不能听的事情。你若是眼下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定会叫大郎寻到错处,又动家法打你呢!”
在季崇言问出“大兄眼下在哪里”时,林彦便隐隐有些明白他的意图了,而柴嬷嬷的回答于更是半点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瞧着像是无关紧要的抱怨声,可这一席话里却叫林彦听出了不少此前从未知晓的线索。
当年赵家宴客的客人名单已经难以查证,季崇言也不可能当真跑到陛下面前去追问此事,所以,一切只能从旁侧击。
陛下的态度……对当年之事颇有三缄其口的样子,季崇言自也不可能去长安城里一一询问可能入宴的权贵。那就不叫查证事情,叫做触天子逆鳞了,是嫌命太长了不成?
所以,即便季崇言想知晓此事,也只能通过确切不会告之陛下的柴嬷嬷来行此事。
只是柴嬷嬷想一出是一出的,今日说的这些事,此前竟是从未说过。
原来,当日赵家宴客之时,有人提早便来了赵家。
蒋大人和沈大人是前朝老臣,不折不扣的大靖臣子,是个忠臣,只是忠的是大靖的君,当年为保昏君名声,便是这两位牵头把那位可怜的江小姐诬成了祸国的妖女。
这两位忠臣,自在城破当日就自尽为大靖尽忠了。
至于魏大人……便是那位曾对陛下有救命之恩的魏老大人了,一次救驾之功,也让魏家即使犯下如此大罪,依旧还能留下全族一命。
可那白胡子老头……便不知晓是什么人了。不过从柴嬷嬷的描述来看——拿着八卦算命盘,兴许是个江湖异士。
彼时赵家还是大靖最坚实的忠臣将领,别的不说,就说蒋大人、沈大人这两位的忠可说不容置疑。
这些人当日早早来赵家同赵家大郎相见,且还是关起门来说的不让外人听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第四百七十章门前
季崇言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应了柴嬷嬷的话,看着一脸盛装打扮的柴嬷嬷正想继续问下去。
那厢的柴嬷嬷却忽地起身,看这样子似是想要向外走去。
季崇言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柴嬷嬷:“柴嬷嬷,你去哪里?”
“小郎君还问我去哪里?”柴嬷嬷指着季崇言身上的衣袍,今日的季崇言着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衣袍之上的青色极淡,日光下远远看去仿佛雨过天青一般的颜色,美的很是澄净。只是太过澄净的颜色沾上一点泥污便十分显眼,柴嬷嬷指着他衣角上沾到的泥污,道,“小郎君一身脏兮兮的怎能去见江小姐呢?一会儿你要带江小姐去骡马市那里的胡人坊吃小食呢!”
前一刻还在辰时宴会之前的柴嬷嬷这一刻显然已经自动换了个地方和时辰了。林彦有些失望的瞥了眼那厢正在说话的季崇言:胡人坊吃小事这件事柴嬷嬷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便是赵小将军同江小姐有约一同出去吃小食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厢的柴嬷嬷还在缠着季崇言要他换身衣裳,要“男为悦己者容”,要投江小姐所好的陪江小姐出去玩,要把江小姐“拐来”变成未来的小将军夫人。
林彦对此颇有些意兴阑珊,他起身,给正和颜悦色的同柴嬷嬷一起“去胡人坊吃小食”的季崇言使了个眼色,先走一步了。
“胡人坊吃小食”这个日常,他实在是兴趣不大,不过崇言倒是极有兴趣的。
认真听从柴嬷嬷安排的季崇言此时已然换了一身新裳,柴嬷嬷绕着季崇言转了两圈,确定她的“赵小郎君”浑身上下都收拾的很是妥当之后才松了口气,认真的拉着“赵小郎君”的手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起了经验。
“每个姑娘家家的性子都不大一样,不过有一点却是一样的,”柴嬷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小郎君若是当真用了心,江小姐是能感觉的到的。”
季崇言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柴嬷嬷见状,想了想,又忍不住唏嘘:“江小姐瞧着出身尊贵,那江家人在外物上也不缺了她,可那些所谓的江家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叫人觉得有些虚伪。”
季崇言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咬着手指说话的柴嬷嬷。
即便柴嬷嬷只是一个普通的嬷嬷,与大智之人无缘,可江家人的虚伪却连她都能感觉的到,更遑论旁人了。
看得出江家事的不会少,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插手帮过忙。
柴嬷嬷还在念叨:“虽说做娘的做的坏事不能怪到两个孩子身上,可那一对被江家人从江南道接来的姐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江小姐都说了不想要那对姐妹陪伴,可江家人却拿着长辈身份愣是将人接了过来,瞧着便是打了那个主意!”
季崇言看向念念叨叨的柴嬷嬷,挑了下眉,以“赵小郎君”的身份追问了下去:“什么主意?”
有些事情或许身为女子又是过来人的柴嬷嬷看的更清楚。
柴嬷嬷瞥了他一眼:“还能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打着让那一对姐妹以色侍人拉拢权贵的主意?”
习惯了多想,万事复杂化的季崇言听到如此简单直白的答案,有些意外。
“其实他们真正想用来攀附权贵的还是江小姐,只是江小姐这样的出身,又有江公之女的背景,不好下手。诶!江公虽然故去了,这名声还是有点用处的。只是这用处也仅仅如此而已,他们明着不敢乱来,不敢苛待江小姐,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委实叫人恶心的够呛!”柴嬷嬷说到这里,神情生动的翻了个白眼,“不好对江小姐下手,便从江南道弄来一对姐妹,我听隔壁的嬷嬷说,那一对姐妹的娘在江南道那里便邪门的很,品行不大好。小郎君可千万要记得离那对姐妹远一些,莫要离的太近,指不定她们也学会了妖法呢!”
这话听的季崇言忍不住失笑,点头对柴嬷嬷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柴嬷嬷白了他一眼,哼声教导他,“要知道警惕!上一回那对姐妹里的小的在你经过的路上崴了脚的事可还记得?就是想让你帮忙呢!”
还有这种事?季崇言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看向柴嬷嬷。
今日的柴嬷嬷果真“配合”的很,说了不少以往不曾说过的话,不仅连宴会那日的事情都说了,就连往日里经历过不少次的“胡人坊吃小食”之事都说了不少以往不曾说过的事情。
“还好小郎君那日买了个需要趁热吃的肉饼,得先送去江小姐那里,因为凉了就不好吃了。”柴嬷嬷唏嘘的瞥了眼“赵小郎君”,抿了抿唇,似是想笑,却又忍住了,“我家小郎君心思诚挚些也好,莫用理会什么崴了脚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