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本是一件义举,可义举有时也会惹来麻烦。
“庄老夫人陪同庄浩然读书,囊中羞涩便也入住府中,他母子二人住偏院,那大人携妻与子住正院,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季崇言道,“那县令还到处为庄浩然之事奔走,因彼时庄正老大人的事闹的太大,还有荆州当地官员主张以家风不正去了庄浩然的科考名额。”
虽说大周律法也算开放,可祖上若是有问题,例如为匪、背负人命官司为恶等等,其后能否入场科考是要重新评估的。
“庄老大人之事彼时已演变成政党大事,自是有人大做文章,将其描述为草菅人命之徒,若是如此揪着不放,庄浩然未必能继续科考。”季崇言略略解释了一番当时的情形之后,又说起了石南县令之事,“这等收留故人之后的义举本是善事,可却在王散大人插手帮助定下庄浩然科考名额后突然出了事。”
季崇言说到这里,神情微冷:“那为故人之后奔走的石南县令被人发现同庄老夫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同床共枕。事发之后,其妻当场崩溃昏厥了过去,待到醒过来之后便疯了,其子愤而离家出走音讯全无,石南县令自己百口莫辩,更麻烦的是,昔日不少同窗都知晓这位石南县令在同庄父同窗时一同倾慕过昔年的庄老夫人,如此,‘旧情复燃’‘勾搭成奸’之说不绝于耳。”
女孩子听到这里,已然隐隐猜到接下来的事情走向了:“好不容易才让庄浩然洗去麻烦,重新得了科考入仕的机会,以庄老夫人的性子决计不会让庄浩然的仕途留下把柄,我猜庄老夫人自尽了。”
季崇言点头,看向女孩子,神色柔和:“庄老夫人投缳自尽了,只临死前留下遗书道她同石南县令之事是受人迫害,庄老夫人一死,妻疯子失踪的石南县令也选择了自尽,临走前留下的遗书亦道自己是清白的。”
一桩义举成了悲剧。不过于真正动手作局之人而言不会觉得死了几条人命有什么可惜的,于他们而言只会觉得好不容易作起的一场局就这么没了有些可惜。
事情至此并没有完。
“王散这等人物既然要用庄浩然自然不会留下把柄,是以立时动用人手找到了除庄浩然之外另一个活口——那石南县令之子。”季崇言说道,“那孩子彼时十五岁,还未定性,本就极容易被人利用,是以找到那孩子时,他对父亲与庄老夫人恨之入骨,而后得知两人相继自尽留书自证清白,又被告之两人是被人谋害之后,也选择了相信,只是……他道自己先时因不知内情恨父亲所作所为,竟写了一封书信找人送信前往长安准备告御状。”
御状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告的,不过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却是根本不懂其内的弯弯绕绕。
“王散知晓之后,立时派人去截了那封书信……”
姜韶颜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没截到么?”
“送信的人截到了,”季崇言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道,“看似信也是截到了,不过并没有亲手拿到那封信。”
姜韶颜恍然:“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么?”
以王散这等政党之首的手段按说做事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
季崇言看了眼蹙眉的女孩子,长话短说:“截到人时是雷雨天,那送信之人,当着大家的面被雷连人带身上的信一同噼成了黑灰。”
姜韶颜:“……”
“这等巧合,王散这等人当然不会随便相信,亦是将信将疑。不过想着这件事既是针对庄浩然的,是以庄浩然科考入仕乃至之后的几年一直在提防突然冒出来的信。”季崇言说道,“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便连我都快要觉得当年雷噼之事只是个巧合了。”
他会笃定此事不是巧合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那石南县令之子同发疯的县令夫人在前几年一次出游散心时意外坠崖,找到时两人都已死去多时了。”季崇言说着,看向姜韶颜:“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当时写信之人已经死了,若是此时再冒出一封信来,已然死无对证。且当时石南县令之子正是最恨其父同庄老夫人之时,信里的内容定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这两人,到时候庄老夫人即便身死亦然百口莫辩,就如同死去的庄正老大人一样。
当然,让他笃定杨衍会拿此事要挟庄浩然的不止如此。
“我今早收到飞鸽传书,两日前杨衍去找庄浩然,道家里出了事,要告官请庄浩然接手此事。”季崇言说到这里,笑了笑,语气之中有些嘲讽,“家在姑苏,姑苏地方上出了事找当地官员来办事,杨衍做事一贯如此,从头至尾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所以,你怀疑那封信在杨衍手上,他以信做要挟,让庄浩然出面做这个恶人帮他办事?”至此,事情前因后果已然理清楚了,姜韶颜忍不住道,“让对杨衍一党恨之入骨的庄浩然不得不为他做事,还当真可说狠厉了!”
“同他比起来,杨老夫人同大丽的那些手段简直如同稚童玩闹一般!”姜韶颜轻哂了一声,“可我不觉得庄浩然会就这般受制于人!”
这位新上任的姑苏县令亦不是听之任之之人。
“愿不愿是一回事,可这件事他必须先接下来。”季崇言说到这里,眼底一片清明,“若是没了仕途,他拿什么同当年迫害其一家之人斗?”
第四百九十一章假手
几封冒名所写的书信在面前摊开,庄浩然只将几封书信扫了一眼便将那书信扔回了杨衍面前:“杨大人,既然要本官接手,怎的不将信尽数拿来?”
这几封信之间内容断断续续的,一瞧便只拿了几封内容不甚要紧的过来叫他看了。
“杨大人的家书见不得光不成?”庄浩然冷笑着刺他。
对庄浩然的嘲讽,杨衍不以为意,任谁被逼着做事都不会痛快,更何况他要挟庄浩然之事还正中了庄浩然的七寸,庄浩然若是好言好语反而会叫他起疑了。
“家书是私事,内容不重要。”对庄浩然的冷嘲热讽,杨衍平静的说道,他指了指桌上那些信,道,“我想找到那个冒充书信之人。”
庄浩然回以一声轻嗤,只是再次扫了一眼桌上的信后,顿了顿,他还是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自忖寻常的笔迹冒写瞒不过我的眼,可这桌上的几封书信同杨大人的书信我着实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这不是寻常的拓印描摹,就连每个字之间都是不同的,可偏偏又每个字都自带杨大人的书信习惯。”
寻常的拓印描摹自是要弄到杨衍的大部分手书,通过相同的文字拓下来拼凑起来,这样的书信看似没有问题,可到底是拼凑拓印下来的,形似而神不似。不似这桌上的几封信,完全没有那等形似而神不似的呆板。
“杨大人,我听闻有些人患有双魂症,时常会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庄浩然说到这里,看向杨衍,语气嘲讽的说道,“你要不要寻个大夫看看?”
“我没有双魂症。”杨衍闻言连看都没看庄浩然一眼,只是垂眸再次落到面前这几封信上,顿了顿才道,“你看不出问题很正常,便连我……若非确定自己没有写过这些信,也要以为这些信当真是我所写的了。”
这话一出,庄浩然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杨大人你自己都看不出问题,却叫我来看?”
“我要让你做的不是找信上的问题,”杨衍收了那几封让庄浩然过目了一遍的书信,抬头看向庄浩然,“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找一个……能做到笔迹描摹出其神的人。”
“我不觉得这世间有这样的人,我也未听过和见过这样的人。”庄浩然说着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看向杨衍,“杨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在江南道二十载,对江南道的奇人异士当比我清楚的多,既然如此,你何以觉得庄某初来乍到的能帮你找到这样的奇人?”
“过往二十载我也未听说过江南道有这样的奇人。”杨衍将那几封信重新放入怀中,似是随口一提,道,“不过先时在长安城我见过这样的人。”
还当真有这样的人?虽心里头对被杨衍拿捏这件事有些抵触,可听说当真有这样的人时,庄浩然还是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人?姓甚名甚,他眼下在何处?”
“他死了。”杨衍说道。
庄浩然被这话噎了一噎,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说道:“能做到这样的人委实太过少见,出一个已然不容易,更何况是两个?我若是你,当查查这个人是真死假死……”
“是真的死了。”杨衍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当年名满天下的江公就是这样的人。”
庄浩然:“……”
如此盛名的名士之死确实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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