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老狐狸大有深意瞥了一眼易潇,平淡道:“玄上宇在北魏一手立下的森罗道,就是借鉴了卫浩然的初衷,甚至说抄袭也不为过。六道轮回,这里的六道本就是业报的意思,世间众生因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此业报有六个去处,被称为六道。”
“当年我们六个人行走江湖,隐去所有身份,甘愿无名,自称‘六道’,惩奸除恶。正是兵荒马乱,乱世当道,刀剑不得不出鞘,而我们杀的,就是不造善业之人。”柳禅七轻声道:“佛门有言,救人一命胜造八级浮屠。而杀遍天下狼心狗肺之辈,又何尝不是修行?”
两人前掠的身影速度逐渐变慢。
白袍老狐狸有意放缓脚步,将那段故事说与易潇听。
“只可惜人力有时尽,而江湖太大。这些蝇营狗苟之人即便杀了,也会有下一批,永远也杀不完。”白袍老狐狸声音平静道:“我们六个人,在淇江北岸诸国之间游走,卫浩然负责出谋划策,沈红婴稍作调整,苏红月钟天道秦修途和我,则是执行者。我们六个人,在乱世之中,举起了‘六道’的旗帜,斩下的恶人头颅数不胜数,而可笑的是,那些乱世之中草菅人命的,偏偏就是高枕无忧的王侯之流。所谓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八大国世袭之家尊享锦衣玉食,便真正以为自己是人上之人,不拿命当命,这些人从骨子里开始腐烂,与其让他们永无止境的祸害他人,不如由真正有力量的人出手,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界。”
易潇微微叹息一声。
易潇摇了摇头,他没有见过八大国战乱时期,也不清楚当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战火纷飞。
但易潇知道,在当时,齐梁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小国,能够乘势而起,当年的世道无疑是极乱的。
但白袍老狐狸年轻之时仗着满腹侠气,能够肆无忌惮出手,这就是所谓的侠以武犯禁了吧?
一个人再强,修行境界再高,在八大国期间,除非是修行到了宗师境界的大修行者,又怎能改变这个世界?
即便是苏大丹圣,真正修行到了宗师地步,也只能退隐关山,与世不争。
想改变这个世界......若是选择愤世嫉俗出手,拿杀人作为手段,终究是拆东墙补西墙之举,甚至连权宜之计都算不上。
小殿下摇头,评价道:“治标不治本。”
白袍老狐狸沉默片刻,声音有些黯然。
“到最后,我们以‘六道’的名义,的罪了太多的人,八大国几位国主都已经震怒,但好在我们有卫浩然作为智囊,每一次行动都几乎于完美,所以即便那几位国主震怒,也根本无法追查到我们的真正行踪。”
“但突然有一天,一个人找上了我们,这个人......就是大师兄。他摆下了一场赌局,而卫浩然答应了。”
说到这里,白袍老狐狸的声音还有些惘然,他下意识用上了大师兄这个词。
“‘六道’与大师兄的那一场博弈......是‘六道’的第一次失败,也是唯一一次失败。”白袍老狐狸那张清俊的面容上隐约浮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犹豫片刻后黯然道:“我们被大师兄以玄术困在深山里,对捉厮杀之中,除了沈红婴能够帮上卫浩然,其他人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充当杀阵棋子,这是一场智战,但无论卫浩然如何落子,他都棋差一招,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被逼至山穷水尽。”
“我们输了,输得很惨。”白袍老狐狸声音沙哑道:“而我们赌输了这一局,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秦修途在卫浩然与大师兄的那场博弈中死了。”柳禅七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颤抖道:“他拿命破开了玄术,让我们逃开北魏铁骑的追杀。”
“从那日起,世上再无六道。”
“从那日起,大师兄册封北魏大国师。”
“六道的除名之战,正是大师兄的成名之战。”白袍老狐狸痛苦道:“怪不了别人。我们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顺了。戏弄诸大国国主于指掌之间,无端膨胀狂妄自大,最终只能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种滋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却。”
白袍老狐狸最终停下脚步。
易潇也停住。
柳禅七喃喃道:“秦修途死了,‘六道’自然就不存在了。”
他缓缓抬起头,轻声道:“我就想问问你......”
白袍老狐狸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抱琴而立的蒙面女子。
那道女子身影曼妙,体形修长,十指青葱如玉,扶在琴上,红袖白衣,面色平静。
她望向年轻英俊的白袍僧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白袍老狐狸声音微颤道:“苏红月......还记得那个蠢小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