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春风斜阳13(2 / 2)

小小的院门虚掩着,锦瑟推门而入,里面自然是一片漆黑与宁静。

她在小院中站了一会儿,又走进了堂屋之中。

屋中的一切她都熟悉,便摸索着寻到了一个凳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着,灵台半清明半混沌,似乎总有一些不敢触及的地方,永远一片混乱。

屋子里很静,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可是逐渐的,却生出一丝旁的声音来。

锦瑟从怔忡中回神,侧耳细听之下,仿佛仍然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可是偏偏,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静静听了许久,忽然猛地反应过来――那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与她重叠!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锦瑟霎时间大惊,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谁?”

许久,没有人回答她。

这原本是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情。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有一个不知道什么人,悄无声息的与她共处,不知意欲何为。

然而不知为何,锦瑟除了惊,竟然一丝害怕都未曾察觉,片刻之后,她摸到了火折子。

一团虚弱的光晕缓缓升起,终于映出屋子最深处的那张椅上一双漆黑深邃,眼角上挑的眼眸时,锦瑟手中的火折子啪的落到地上,那丝好不容易升起的光,倏地又灭了。

屋子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锦瑟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晕眩,仿佛什么也听不到想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蹲下来,遍地摸索着那支不知滚落何处的火折子。

身后蓦地响起一阵衣袂 声,那人来到她身旁的位置,缓缓蹲下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帮她寻找火折子,总之片刻之后,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微凉,覆在她温热的手背上,锦瑟蓦地大惊,猛然抽回手来想要起身,却“砰”的撞上旁边的梨木圆桌,闷哼一声之后,便只觉耳际火/辣辣的疼,伏低了身子再起不来。

苏墨却在此时蓦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圆桌之上。

屋中逐渐又亮起光晕来,锦瑟在疼痛之中看见他手中捏了她之前丢掉的火折子,凑到她耳际,似乎是在察看她的伤情。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就这样近在咫尺,近到她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或表情。锦瑟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她,快走。

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多次以后,锦瑟终于伸出手来,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跳下桌子就往门口跑去。

火折子再度跌落,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她却没能逃脱,反而被人重重抵在了门后的墙上,不得动弹。

暗夜之中,两个人的呼吸都略显沉重的起起伏伏,他是隐忍所致,而她,却在逐渐慌乱。

“你想干什么?”锦瑟终于开了口,厉声质问的口吻,被她微微慌乱的语气冲击得一丝震慑力也无。

黑暗之中,谁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模样,良久,方闻得苏墨一丝冷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他如此一反问,锦瑟那丝慌乱忽而就显得可笑起来,于是她竟奇迹般的镇定下来,良久,低声平静道:“想杀了我,对么?”

这是自从她刺他那一刀之后,两个人第二次面对面。第一次,是在锦言的墓前,他当着许许多多人的面,重重一个巴掌挥向她,平静而又淡漠的威胁,不准她动锦言的墓地丝毫。而这一次,仅剩了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大约,他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苏墨闻言,于黑暗之中无声勾起了嘴角。

真是残忍。决裂之后的两次会面,都是这样残忍。

可是他们之间,除了残忍,还剩下什么?

他的声音蓦地便冷凝下来,却依稀还带着笑意:“我若杀了你,你便会快活么?”

锦瑟一顿,缓缓道:“反正你已经杀了姐姐,还差再杀了我么?”

苏墨蓦地低下头来,鼻息也倏地贴近,淡淡自锦瑟耳旁拂过,锦瑟蓦地别开了头,却听他微微嘲讽的语气:“你不是认定了锦言还在生么?如何这时,又说我杀了她?”

锦瑟蓦地冷笑了一声,迎向他的呼吸:“因为你也说了,姐姐是被你所害,被你亲眼看着火化,根本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随后,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锦瑟心头剧烈起伏,为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与他这个杀人凶手讨论姐姐的生死而感到极度的不适。

良久,却听得苏墨淡淡开口:“所以,即便已经杀过我一次,你仍然恨我?”

“我怎么可能不恨你?”锦瑟几乎立刻就接口,冷声道,“杀你一次又如何?即便你死一百次,也赔不了我一个姐姐!我这辈子,最恨你的人就是你!”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最”更胜,所以她说,我最恨的就是你。

苏墨仍旧紧紧将她抵在墙上,一只手却缓缓抚上了她的脸,声音低得半丝情绪也无:“如果你不是口是心非,那么,再多恨一些又何妨?”

锦瑟神思一滞,忽然便只听得“嗤啦”一声,紧接着一片凉意袭上身子,她才蓦然意识到,他竟然撕开了她的衣衫!

她身子重重一颤,随后,便僵住了。只是身子虽不得动弹,神思却依旧是有的,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瞪向黑暗中的那张脸,在隐约见到疑似他眼眸之中的一丝光亮之后,克制不住的冷笑了一声:“恨到极致,不过陌路罢了。终究,也算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