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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真该死!”
当陆氏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蓬莱馆正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了笔筒里的那些笔泄愤,横七竖八丢了一地。等到丫头忙不迭地弯腰一支支拾了起来,她发现西屋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顿时愠怒地对着丫头喝道:“郡王爷呢?”
“郡王妃,郡王爷去了……去了秋月屋子里。”
此话一出,陆氏的脸上顿时更露羞恼。自己在前头拼死拼活地忙着管家揽权,自己的男人明明也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可人家三兄弟是在宫中陪着皇帝商量政务熬夜,可陈善恩居然白天还泡在女人肚皮上!她在章晗和王凌那里受了这一肚子气,竟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还得受这腌臜气!
想到这里,一贯就算泄愤,也只挑那些结实的贱东西发火的她终于忍不住了,劈手拿起案板上那一个钧窑笔洗,重重砸在了地上。然而,眼见好端端的东西就这么成了碎片,她又觉得心里好似被什么挖了一块似的疼,跌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眼睛竟是完全红了。就在这时候,偏偏一个人打起帘子进了屋子。
“大白天的,声响怎么这么大?”
一看见陈善恩,陆氏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丫头,霍然站起身来便冲到了陈善恩跟前,带着哭腔叫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吃力不讨好,硬是凑到别人面前去吃排揎?我千辛万苦想要在父皇母后面前给你争脸面,可你倒好。任事不管,大白天的竟然……你真是气死我了!”
陈善恩平素看惯了妻子在自己面前一直装得大度贤惠的那副脸孔,此时见其突然拉下脸来哭闹,眼皮顿时一跳。然而。他却并没有发火,而是冷冷看了两个呆若木鸡的丫头一眼。等到她们屏气息声蹑手蹑脚出去,他方才一声不吭地抓起陆氏的手腕。把人拖到了临窗的罗汉床前,把人按着坐下了。
“说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陆氏一忍就是快两年,再加上这些天辛辛苦苦掌家却受闲气不断,她忍不住又嚷嚷道,“都是天潢贵胄,凭什么任事咱们就低人一等?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分明是四弟在外头留了个野种别人找上了门,可不但四弟妹理直气壮,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是别人,大嫂也吩咐我让下头禁口,倒好像做错事情的是我似的?我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那王凌只是一句话,就要分我的权?”
听到妻子这一声声充满怨气的质问,陈善恩沉默良久,这才淡淡地说道:“你早就应该知道的,我们兄弟几个原本就不一样。大哥四弟是母后的嫡子,三弟是生母早逝,母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至于我……她才刚刚封了贤妃,我又是读书不成习武更不成,自然不会有人把我放在眼里。”
陆氏被陈善恩这直截了当的话噎得心里一堵。旋即便把心一横低声说道:“可你不是也还年轻么?就甘心让他们一直这么小瞧你?”
“小瞧?”陈善恩发出了一声难听的笑声,见陆氏打了个寒噤,他淡淡地将被陈善昭和皇帝一块压下的陈善聪死因再次复述了一遍,看到妻子面无人色,他方才冷笑道,“陈善聪也是庶子。他倒是想奋力一争,可结果如何?被革了爵位除了宗籍回了秦藩,他那一直对他宠爱有加的爹一顿板子险些没把人打死,继而就把人丢了来京城捣乱,分明是死活不论!
这事情要不是大哥替我求了个情,你以为咱们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你别看太上皇传位父皇的时候那诏书写得正儿八经,什么‘虽承继之道,咸以冢嫡居尊;而无私之怀,必推功业为首。’要不是昭庆太子死得早,二伯父又没事玩什么谋逆,父皇就是先前反正功高,立东宫也不会这么顺当。大哥和四弟去争,三弟总也免不了牵扯其中,我能作壁上观是再好没有了,贸贸然不自量力往里跳不是找死?”
陆氏被陈善恩说得心惊肉跳,好一阵子方才回过神来,却仍是后背心发凉。即便如此,想着自己好容易捏到手中的权力极可能保不住,她仍是悲从心来,当即轻声抽泣道:“难不成咱们就这么一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
“谁知道呢?”陈善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见妻子经过刚刚那番哭闹,一贯妆容精致的她脸色蜡黄蜡黄的,别有一番从前没见过的柔弱,他便伸出手去轻轻拭去了她眼角旁的一滴眼泪,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你没那个度量,就别装什么贤惠大度,左一个右一个往我身边塞人,好歹体谅体谅我这身板。要真的让她们千方百计生出一个庶长子来,你的脸面往哪儿搁?不是更加让人笑话?”
哪怕是新婚那会儿,陆氏也没见过丈夫的这番体贴,此时呆了片刻,她顿时面色苍白地喃喃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