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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聪明人所料,尽管辽王陈善嘉送回来的消息已经是极其隐秘的,但不过两三日功夫,最初只在达官显贵中间悄悄流传的那件事,现如今竟是在民间百姓当中也快速流传了开来,而且越说越是夸大。有的说皇太孙已经落入虏寇敌手的,有的说皇太孙已经命丧九泉,皇帝大怒之下挥兵北进以至于中伏下落不明的,甚至还有说连皇帝都已经落入了虏寇手中,现如今鞑子大军已经即将破关,这北京城都要行将不保,上上下下的官员正在建言把都城迁回南京。对于这最后一种流言,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以妖言惑众的由头直接下狱,就连顺天府衙的差役也抓了不少说话过火的人。
在这种惶惶不安的气氛中,身披甲胄腰佩宝剑带着亲兵在全城巡查的燕王陈善睿无形中让人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尽管这些年陈善睿并未再上战场,但昔日他在北边的名望本就高,再加上从前那次率军大破秦藩大军,他那势如破竹的声势还有不少人记着,甚至有人直接拦马询问这北京是否能守住,最后得到了陈善睿那斩钉截铁的回复后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父皇大军必胜!若真有事,京城中能上阵一战的人还有千千万万!”
嘴上说得慷慨,但一连三日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陈善睿的心情顿时越来越复杂。倘若这时候大哥把他禁在宫中以防万一,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但心里必定会憋气愤恨,可如今这般光明正大走在外头,听着人们议论有燕王京城便安定了,他的心头又总难免会有那种奇特的雀跃。哪怕一整天在外头转悠下来,又要见众多军中将领,可他总是一身使不完的劲,甚至连之前那些天在坤宁宫侍疾的困倦都感觉不到。
这一天,他又是踏着皎皎月色回到了燕王府。王凌不在,府中上下他索性就实行了军管,犯了错军棍臭揍不饶,这也很是震慑了那些因王凌不在而思量着偷偷懒,抑或其他蠢蠢欲动的下人们。回了鹏翼馆脱掉身上那披挂,又解下宝剑,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一身便衣,他方才从正房出来。尽管这是北京而不是南京,此燕王府也并非此燕王府,但就冲着两座王府就连院子布局都一模一样这一点,他也很感谢二哥陈善恩的苦心。正因为如此,他到了北京之后,就大笔一挥,把各处的院落屋子都题上了和南京燕王府那些地方一模一样的名字。
推开书房寒江馆的大门,跨过门槛进去的他正打算伸一个懒腰舒活一下筋骨,却猛然间警觉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双目紧紧盯着东次间的门帘,旋即厉声喝道:“是谁?给我滚出来!”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认得卑职了?”门内突然闪过一丝火光,随即便有人秉着一盏油灯出来。那昏黄的灯光照在人的脸上,火苗上上下下地扑腾着,不是杜中还有谁?见陈善睿的面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便满脸堆笑地说道,“许久不曾见殿下的面,殿下清减了。”
“杜中!”陈善睿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么两个字,双目一时圆瞪,“你来干什么?”
要不是这家伙,王凌也不会早产而险些难产,他也不至于被母后那般训斥,而后更不至于几被父皇疑心,那么一场大病之下险些要了命!
陈善睿会有这般态度,杜中自然丝毫不奇怪。然而,他如今已经做好了一切万全的准备,况且事到临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不得不豁出去赌一赌!再加上陈善恩人已经被留在宫中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而陈善睿在外巡查这几日却是威望极高,他这两头下注的人自然得先见风使舵,然后见机行事。因而,他并没有被陈善睿那怒视的目光吓倒,相反却举着油灯又上前了一步。
“卑职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殿下对卑职有些误会,但现如今非常时刻,殿下若是还不能丢开那些,别看您如今还算得意,却再也没有今后了!殿下想一想,河阴侯张铭、平阳侯朱逢春和永清侯宋志华,这三个都跟着皇上和皇太孙亲征了,万一有所闪失都折在外头,那会是个什么结果?他们都是心向殿下的人,而殿下的旧部等等多在从征军中,这一趟可谓是羽翼尽失!至于辽王殿下就算有什么闪失,太子殿下固然断了一臂,可辽王功高,异日总有震主的时候,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反而是好事。而京城尚有睢阳侯在,太子殿下容易握住军权!相比这个,皇上和皇太孙的安危都在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