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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认字儿呢。”顾长生也揪着衣袖子,看着顾名扬重复了一句。
顾名扬脸上狐疑的表情淡退了下去,心里不过想着:他亲爹从前迷长生不死迷得不正常,最近好像没以前那么迷了,却对这小闺女宠得极不正常,在山上就眉来眼去的。身为三公之首,怎的这般没有官员应有的操守呢!气死他也!
“姐儿,老爷宠你,便多劝劝他少迷长生之事,别到头来误了性命,拖累全家。”顾名扬语气森然道。
顾长生知道他大哥哥虽不喜他家老头子,但内心里还是十分关切的。就在她刚想说不懂这些个的时候,顾国坤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书房,怒道:“孽障,快快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又找我作甚?!”
“闲说闲说……丹炉爆炸的事儿……”顾名扬对顾国坤对自己的态度全然不放在眼中,也是习惯了父子俩之间的相处方式——别扭奇怪的相处方式。
“进来说!”顾国坤还是粗声粗气道。
当他傻呢?看不出亲儿子眼里对他的不认同和不屑呢?他这儿子就是自负太过,谁人都能不放在眼里。
这孽障怎的就不懂?!姜肯定是老的辣呀!
顾长生在陈妈妈怀里耸了下肩,出声道:“妈妈,我们回去吧。”这两人还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呢……怎么亲爹跟亲儿子这么不对付,她也是无能为力啊!她之所以不找顾国坤帮忙调查孔青,也是怕顾国坤知道顾名扬做了什么混账事,要大打出手的。
回到院里,高老太太给她遴选的丫头已经定了下来。带到顾长生面前,问她看了如何。顾长生细瞧了瞧四个小丫头,面容稚嫩,却都规矩,是受过些调/教的。原都是从府中层层挑出来的,又经着婆子教导过一番,自然是好的。
经此一番折腾,这选出来的丫头,与前世便又不一样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顾长生只觉这一世再有前世的大框架子,却也真不是前一世。
高老太太让顾长生给这四个丫头取名字,顾长生便直接把前世自己四个大丫鬟名字搬了过来,看着高老太太说:“犬琴棋书画’四字,便叫‘丝琴’‘雪棋’‘墨书’‘如画’,老太太觉得如何?”
高老太太笑,只道她这孙女儿虽人小,但是有学问:“咱们可取不出这高雅的,都叫猫儿狗儿,唤着也不忘了去。你哪一天若是忘了,便唤‘琴棋书画’,她们也不知是唤的哪一个,还要打起来呢!”说罢在侧之人都笑。
这段时间,顾长生一直提着心怕孔姨娘做出些什么来,到现在倒也还风平浪静。等这四个丫鬟定了,她又拉到边儿上训了些话,不过是“记着自己的主子是谁”、“忠心只能一主,隔层隔代都不算”、“没有给旁人当眼线的道理”诸如此类。说白了,就是防着有人在高老太太或者太太面前领着钱,打她屋里的小报告呢!
高老太太见她小大人一般,还要训丫鬟去,只乐得高兴。又交代顾长生屋里的婆子,也多教着四个丫头些,毕竟年纪小,还有诸多事儿不懂。婆子们也应了,自当尽心尽力。
顾长生十分有心地跟这四个丫头呆了几天,诸事细瞧。便是说话做事,脾气品行都一一看在眼里。丝琴略大一些,在四个丫头当中最数稳重,凡事想得都周到做得稳妥,心眼儿实。雪棋看着就机灵,胆子也大一些,却难得不咋呼。余下墨书和如画还小,也都是妥当人。可见着,真是废了功夫挑的。
熟了之后,顾长生便充着玩劲儿,吩咐四个丫头一会做这个一会做那个。陈妈妈瞧在眼里,只跟四个丫头说:“姐儿新奇着呢,你们便多费心些。”
“妈妈,我们知道的。”丝琴带丫鬟们应了,还是尽心尽力。
却有一日,顾长生唤了雪棋来,看着她道:“我对孔姨娘有好奇,你着人出去打听打听,她未入府之前都有什么故事,再来告诉我。”
平常使唤都是小打小闹的,雪棋一听这回不对呀。府里人都知道,这孔姨娘入府前是瓦子里的戏子,能有什么好故事能叫姑娘家听?于是道:“姑娘,这使不得呀。”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知我知,不叫旁人知道。”顾长生理所当然道。
这就更使不得了呀!雪棋欲哭无泪,怎的这种事情摊到她头上了?
顾长生看着她满脸为难的表情,又问:“你不愿意?”
“奴才本该听姑娘的,姑娘叫入地奴才不敢上天,只是……”雪棋说着打住,只是瞧着顾长生。
“若出了事,我顶在你前头,便是罚也是罚我的。老太太疼我,罚不重的。”顾长生不理会雪棋的为难,继续说。
雪棋望着她,“孔姨娘进咱们府上之前,就是个戏子,不过是唱戏陪酒诸事。姑娘要听这些,可见是不行的。”
顾长生向雪棋勾了勾手指,叫她到自己跟前。雪棋往前凑了凑,便听她小声说:“我只与你一人说,若有第三人知道,你便是呆不了这个家了。孔姨娘心术不正,怕是到府上另有目的。我瞧着她与大哥哥不一般,你便着人打听打听,她在入府前,是不是与我大哥哥有一段。”
雪棋收回耳朵,然后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长生。顾长生冲她点了一下头,又问:“去还是不去?”
之前是怕顾长生心思不正,不知想要听什么故事。如今听得这话,雪棋心里的小宇宙也翻腾了起来。顾长生知道,四个丫鬟中,也只有雪棋听了这事儿会有兴趣想一探究竟,且敢去做的。
雪棋吞了好几口口水,又问顾长生:“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我小,她们说话不防着我。”说完这话,顾长生一笑。
雪棋掰指头一算,她这小主子可不是真的小么?再往她身上瞧,怎么这么小的人,就这么聪明了?罢了,人家出生时自带白凤凰技能特效,且不追究为何这么聪明了。
雪棋果还是被顾长生忽悠去了,掌着分寸,隐蔽做事。这雪棋是厨房管事赵家的的女儿,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叫赵明。赵明也在顾府里有些差事做,雪棋便挑拣些能说的,又给了些钱,让他着人出去打听,回来告诉她。
赵明出去散钱打听不少消息回来,一股脑儿都说给了雪棋,最后还给了她一个话本子,说:“你是我亲妹子我才要说,这原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别叫你家姑娘知道。你也不说打听这些做什么,我只帮你到这,做亲哥哥的不会坑你,你也别自己作死来。”
“知道啦!”雪棋高兴地应了,把话本子揣怀里回来给了顾长生,又说:“姑娘,我不识字儿,不知道写的什么。只是听我哥说,这孔姨娘之前确与大爷有些不寻常,也有人见着两人私会过,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不知后来怎么了,孔姨娘却突然与三老爷在一块儿了,也没藏着掖着,再后来便入了咱们府上。”
顾长生听雪棋说完,又翻了翻话本子,这话本子讲的便是一青楼女子被情/人所伤而入府上报仇的故事。雪棋见她翻了几页,开口问:“姑娘看得懂?”
“老爷教我认了些字儿,能看懂一些。”顾长生一边儿说着,已经把话本子给翻完了,又送到雪棋手里,“快烧了去,别叫人看到了。被看到了,妈妈要骂呢。”
“诶。”雪棋也知道其中厉害,忙揣了话本子找没人处去烧了。
烧了话本子回来,顾长生又拉着雪棋问了许多问题,譬如是话本子是谁写的,怎么知道说的就是孔姨娘,雪棋道:“是谁写的不知道,但市井中多有说就是化的孔姨娘的故事。这话本也是新出不久的,人都喜欢听。姑娘,你看得懂,那话本子到底写了什么?”
顾长生一呆,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也没看懂来。”
雪棋:==
而顾长生把自己心里七零八碎的猜想坐实了七八分,这会儿也认定了——孔青不是来府上做姨娘的,而是冲着她大哥哥顾名扬来的。却又要猜她要做什么,便是猜不到的。
因新近各大酒楼瓦子里说书的都说起了《花魁复仇记》这一话本子,又不知谁说了这是化的孔青的故事,总归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便就这么传到了顾国圻的耳朵里。这位爷可不就成了冤大头,人人皆可笑之。再说负心汉是谁,便是顾名扬,人只摇头不语。
顾名扬把那俩猪朋狗友拉到酒店,直盯得两人发怵,然后“啪!啪!啪!”倒酒喝酒搁酒杯子,冷声道:“就缺这么点钱么?”原以为这两人只是瞎合计凑趣儿,哪知道真能没脑子到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胖官哥儿和月白色长衫公子哥笑,说:“市井笑谈,不需放在心上。这哪个大户人家,没有点事儿让人嚼嚼舌根子……”
“放屁!”能爆粗,顾名扬是真个怒了,直吓得两人噤了口。
这边还没怒完,那边顾国圻又找来了,拉着顾名扬的衣襟子就问:“好侄儿,告诉你三叔,那事是真是假?你不要的,丢给我,我还当宝贝?”
顾名扬脸上恼怒更盛,直觉得这脸真是丢到天河沟里去了。他拉开顾国圻攥着自己的手,整了整衣服,冷声道:“连市井戏言也信,三叔是喝多了么?”
旁边两人瞧着玩大了,就要矮身溜人,却被顾名扬一手一个拎了回来:“事因你们而起,快给我家三老爷解气去!”
两人嘿嘿笑,对顾国圻说:“顾老爷,话本子是咱们写的,原就是想了好玩写来玩的,也不知怎么就传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断没有话本子上的事!”
顾国圻那是真宠孔青呐,以为自己得了个宝贝。却听外头人都是这么说,那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此番被胖官哥和月白色长衫公子哥再游说一番,才想通了外人都想看个戏,所以才传出这些谣言来。这侯爵贵族之家,最不缺的就是在市井上的谣言呐!
顾国圻听了有理,又道孔青不会骗自己,便拍了顾名扬的肩说:“你小子不能打你三叔女人的主意,便是要,我给找别的,让你玩个痛快!”
顾名扬脸黑得几乎能杀人,甩身走人——真是被这帮蠢货气死了!
余下三人呆了片刻,胖官哥儿和月白公子先反应过来,互推两下,匆忙往外去:“快去把话本子收回来呀!”
顾名扬被这事儿弄得有些不悦,又因不能插手三房之事更是心中不痛快,而顾长生却已经决定了——不待事态再发展,她要把孔青弄出顾府去!甭管是顾名扬负了她,还是她自个儿拎不清痴心妄想,都不能叫她怀着死也不怕的心搅乱了一家子!
敲定所想,撇开陈妈妈等人,顾长生便带着雪棋去了阴氏院里。午觉已过,顾荧往书斋读书去了,院里便是安静不少。如今阴氏行动不便,也不大能招呼她,她便自个儿去找了孔青。
孔青这会儿正睡醒了午觉起来,刚梳妆好。见顾长生来找自己,忙迎了她往炕上去,给她拿果点吃。顾长生捏着吃了一些,那边雪棋约着秀儿出去玩儿,留下顾长生和孔青两个人。
孔青往顾长生对面坐了,笑着开口道:“听说姑娘前些时候跟着皇上往玉霄观去了?”
“是呀!”顾长生应着,拍腿说:“可是要把我吓坏了,连皇上皇后都吓了失了血色呢!”
“这是怎么了?”
顾长生把那一日的情形与孔青说了,又说:“我就不爱与皇家有甚关系,他们风光是他们的,横竖我不想风光,就爱小日子。”
孔青笑了笑,“听三姑娘说,五皇子是个……”“傻子”两字没出来,便又换做:“不聪明的?”
顾长生听得懂她的话,皱眉摇头道:“不提也罢。”
“也好。”孔青给顾长生又倒了杯茶,“姑娘吃口茶再说话。”
顾长生吃了,突然问:“姨娘还怨么?”
孔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记起来上次跟她说的话,便沉了下脸色道:“姑娘懂何为怨么?”
一个等了心上人三年,却等来他把自己忘了且立了别人为皇后的人,怎么能不懂怨?顾长生还是好奇了,开口道:“不懂,想听姨娘说说。”
孔青看着她,端起茶杯子,慢拂杯盖:“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原不是你三叔的,而是你大哥哥的。”
“咔吧——”顾长生的下巴掉了,望了孔青半天:“姨娘……你说什么?”
“却原来,我连入府上做个妾室也不配!”
顾长生又被孔青话尾最后的狠劲儿给拉回了神,只是看着她。孔青回望着顾长生的眼睛,“这些……姑娘都懂么?”
顾长生忙地摇了摇头,一脸呆样儿——敢说懂么?被她“喀嚓”灭口了咋办?
孔青笑了笑:“姑娘不必懂,我也只是随口闲说,没有章法。看姑娘亲近,便想多说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