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一忽然开口,语气还挺兴奋,“随便画个什么,省得人家说你不专业。”
小姑娘可能是做销售的,态度又好嘴又甜,还殷勤拿来纸笔:“帅哥一看你也学过画,也许流派和这位陈老师不一样。大家切磋一下,不要吵嘛。”
要么说颜值即正义。小姑娘这是向着他说话。只要他证明一下自己,还不伤陈亮面子。
陈亮幸灾乐祸地没出声。他在这方面有自信,自己绝对是是国画界最会刺青的,刺青界最懂国画的。这小白脸就算是中央美院在读,头一次上手这些专门为刺青而定制的丹青图案,十有八九就是公开处刑。
他暗示助手赶紧开摄像头,录下这打脸的一段,回头匿名投稿到本地公众号去。
果然,“小白脸”茫然接过铅笔,回头看了看外面那个画速写的学生。她丝毫没被身边噪音惊扰,手持铅笔画得正入神。
“这笔我不会用。太硬。”他无所谓地一笑,“这里有毛笔吗”
大伙面面相觑。又不是摆摊算命的,谁随身带毛笔啊
陈亮冷笑出声,对门里门外围观群众喊道:“大家看见了吧,这是无理群闹”
“吵什么吵,”忽然一个陌生女声插入了争论,“谁说他不会”
佟彤听到那些看热闹的议论纷纷,再看陈亮店里这架势,秒懂。
平心而论,她觉得陈亮的作品确实很出色。但再出色又怎样,凭什么跟国宝过不去
陈亮看到来帮腔的是个软萌小妹,压根没把她放眼里,不耐烦地说:“会会会,我服了您哪,赶紧把男朋友领家去,大周末的干点什么不好,误了我的生意,误工费你赔得起”
佟彤不理他,飞快翻手包,抓出一支化妆刷,塞希孟手里。
“能用吗”
接下来,刺青店里看热闹的游客们,目睹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个“无理取闹的小白脸”,接过化妆刷,抖掉上面的粉,捏捏刷毛硬度,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
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将刷毛沾了墨,取过桌上一张顾客登记表,试了一下。
第一下,他随意画了条弧线,似乎是试一下纸笔的触感。
第二下,那条线就变成了一尾飘逸的锦鲤。
是照着画册里的一个图案画的。形状虽然类似,但相比之下高下立判。陈亮的锦鲤是装饰性的死物,这尾锦鲤,却似活了。
小说里的武侠高手功夫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何惧一把化妆刷。
两个顾客小姑娘惊喜地“哇”了一声。
陈亮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他不光从这一笔上看到了功力,更要命的是,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画的
化妆刷不吸墨,很快就干了。一个小姑娘飞快地拿出一盒染眉膏。
“帅哥,能画海棠吗我一直想纹这个图案。”
希孟点点头,有意无意瞥了佟彤一眼:“嗯,这墨不太好用,刚才画废了。”
围观群众交头接耳。这逼装的
这次希孟并没有完全照着陈亮的底稿画。他像是随意一抹,几株写意的海棠花跃然纸上。
陈亮:“”
他一个底稿要打好几个小时,还要修修改改。这货却像是在画速写
这哪个学院教出来的
陈亮更加确信这货是对家派来砸场子的了。这不可能是即兴,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肯定是从什么渠道偷看了他的画册,练熟了
他咬牙说:“画册里的内容不算你能你能”
希孟还在探索化妆刷的十八种笔法,兴冲冲地抬头:“怎么”
陈亮顺手指着门外路过的一只哈士奇:“你能把它也画成水墨的,算我输”
十几秒钟后,一只水墨哈士奇跃然纸上其实只是一个轮廓和五官,但怪就怪在惟妙惟肖,既有二哈的诙谐,又有孤狼的冷傲,完全是门口那只二哈的古装美颜版。
“牛逼了”
“哈士奇成精了”
“这搁画廊里能卖几万吧”
围观群众欢呼起来。
有人小声说:“我不介意把这个二哈纹身上太帅了”
希孟渐渐找到了手感,像玩儿似的,在纸上试验化妆刷的各种笔法。有时候他并没有画什么具体的东西,但仅仅是粗细不一的线条,也层次分明,刚柔相济,转折间玄妙毕现,让人欢喜赞叹,好像带着几百年的深沉积淀。
染眉膏很快见底。围观人群中一个美女兴奋地掏出一管ys口红。
“帅哥,给我留几笔”
佟彤完全不心疼她的化妆刷。她虽然知道希孟在丹青上不是凡人,但这大宝贝儿完全刷新了她对艺术的认知。
她特别有责任感地拦住疯狂的人群:“别上前,别挤坏了我朋友业余、业余没有工作室不接受约稿别开闪光灯”
陈亮的助手还在垂死挣扎地跟大家科普:“他画得好而已刺青最要紧的是用针、上色我老板”
吃瓜群众根本不鸟他。多年营销的“第一人”居然让一个乱入的业余选手给秒了,大家喜闻乐见,哪耐烦听专业解说。
陈亮面无人色地挥挥手:“憋说了。”
用针、上色什么的,难归难,但都是熟练工种,只要努力就能出成绩。
但是创造力和审美,很大程度上全凭天赋和眼界,是没法通过机械练习来提升的。
围观人众渐渐散去,刚才那两个选图案的小姑娘拎起包包,吞吞吐吐。
“那个,陈老师订金能退吗”
陈亮无力地朝助手做个手势:“去给人家转账。”
佟彤赶紧拍拍希孟肩膀:“深藏功与名。快走,一会儿电视台的该来了。”
希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京城刺青界掀起多大地震。只觉得人家终于不缠着他了,门口人也散了,终于能出去了。
他乖乖地跟着佟彤出门,一边问:“还未请教,英文输入法应当如何切换方才我找了半天”
后面陈亮也没心思开店了,让助手锁了门,瞪着那几张登记表,苦苦思索。
“我真是学徒水平我真是学徒水平”
他忽然一抬头,吩咐助手:“快,跟着那小白脸,看他去哪”
煤厂胡同四合院里,娇娇在发呆。
“佟女侠救我,佟女侠不救我,佟女侠救我”
她不知从哪里学的撕花瓣。然而此时她手里拿的不是鲜花,而是一朵易拉罐铁皮做的铁片花。大概是张浩然小时候的手工作业。
佟彤站在窗外,眼看她用黑黑的指尖轻轻一撕,铁片就像纸一样被撕成一瓣一瓣的。
她一路上都在跟希孟抱怨,她把脑海里的数据库都翻遍了,也猜不出娇娇是历史上哪个画师。
力气这么大,怕不是凿石鼓文的
“那我可真是爱莫能助。要是她能像您这么清醒就好了。”她还不忘拍个彩虹屁。
彩虹屁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不说别的,刚才刺青店里那些围观群众们,表情态度比佟彤真挚多了。
他听着佟彤鞍前马后的套娇娇的身份,看她焦头烂额,眼底浮起淡淡一笑。
“佟姑娘,谁告诉你,我们画中人的形象,就一定是画师本人了”
佟彤猛地怔住,“什么意思”
她转头,大大方方将希孟打量了一分钟,突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