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步,就是不靠近。
开始还以为是起了雾,可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是一样的难以前行。整个世界在前方一尺处戛然而止。
希孟微微皱眉:“又是不唯物的一幅画。”
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子,轻轻朝前面抛过去。
无声无息的,石子被那屏障吞了进去,仿佛钻进了一碗透明的粥,不见下落。
也没听见落地的声响。
佟彤猛地醒悟:“这是清明上河图的尽头。地图的边缘。”
以前进入文物副本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创作层的范围似乎无边无尽当然,那时因为佟彤落点就在地图中心,又或许是因为她从没偏离剧情太多。
但清明上河图不一样。张择端的愿景、全部的剧情,也许就埋藏在错综复杂的画面里,不需要额外的地图延伸。
况且她自拍之后,手机ai大约也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指令,勉为其难地把他俩在了清明上河图长卷的边缘。
希孟对此也微微惊讶:“转身吧。那条小路后面有间茅草屋。”
提心吊胆溜到了茅草屋。跟后世的淳朴农村一样,屋门半开着,没锁。门口一群鸡。
房屋主人大约正在外面劳作,对进入家里的不速之客丝毫不察。
佟彤翻着人家的衣柜,良心上十分过不去。
“要不要给人家留点银子啊哎,当初进来的时候就该先做好准备,来个腰缠十万贯什么的”
“又不是真实世界。沙盒而已。”希孟用她的逻辑反驳,挑挑拣拣,从衣柜最里头找到一身最干净的,在身上比了比,“你玩游戏的时候,翻不翻nc家的柜子”
佟彤严肃道:“吃干抹净,一文不留。”
她放下心理负担,从女主人的衣柜里找到一身比较低调的日常褙子和半身裙。
不得不说,张择端张大师对生活的观察细致入微,画里的一虫一草都无比逼真。那裙子上的纹理、线头都一应俱全,完全看不出是画笔下的产物。
这家人不太富裕,堂屋左右通透,左边一张床,右边一个灶,一眼望到头。
她捧着衣裳躲到床后面,挡住大半个身子,朝外头好声好气的提醒:“我换衣服了啊。”
希孟琢磨了一会儿,这才走出门,丢给她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
佟彤觉得该避嫌还是得避嫌。毕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儿精,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他跟她除了皮囊看起来像是一个物种,其余的物理性质相差太多,佟彤没把他当正常人看。
但进入清明上河图之后,他神仙下凡,蓦然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七情六欲,她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人相处了。
只能先按照直觉,把他当个结伴的驴友吧。
她脱下一身“蛮夷服色”,抖开“上国衣冠”,一丝不苟地系好裙子。
然后揽镜自照,学着仕女画里的仕女摆了个贤良淑德的表情像归像,总觉得跟当地土着差点儿意思。
桌子上还有些胭脂香粉,她想起来古代仕女图里的妆容,意识到:要是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出去,怕也有点不合时宜。
由于要天天跟文物打交道,文保组的规矩是不论男女,绝对不允许化妆,也不许做指甲,也不许涂香水总之,尽可能的保持本真,一点渣子不能掉,不能对文物产生一丝一毫的污染。
所以佟彤基本上没碰过化妆品,从早到晚清汤寡水,这也是她经常被认为是在校学生的原因之一。
但在这个需要时时遮掩身份的世界里,还是不能偷懒。
她用指甲挑了点胭脂匀在脸上,又用黛色的笔描了描眉毛。
别的不敢做,生怕自己手残搞砸事。
她走出房门。希孟已是一身古装青布圆领襕衫,腰间朴素一条扭绳带,头戴一领乌角巾,端庄大方。
明明是极普通的寒门打扮,让他穿出了金辉玉洁、落魄王孙的气质。
她忍不住暗自感叹:他要是出道,那得秒杀如今所有的古装小鲜肉。
不知这副模样走在清明上河图的街道上,会不会像现代似的,让众位父老乡亲围观一阵子
他见她出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嘴角上翘,不说话。
佟彤很少见他这种表情,心里顿时有了阴影:“是不是画成蜡笔小新了”
他反问:“蜡笔什么”
“是不是像关公”
他终于说:“没有没有。就是有点不一样。”
佟彤灵机一动,问:“辣眼吗”
“没有。”
那她就放心了。前几天在电视里看到某当红小花,佟彤随口一问,他的点评也是“不辣眼”。
从他口里就没听过比这更高的评价。
忽然又听他找补一句:“嗯,还可以。”
佟彤内牛满面,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吃的苦终于得到了回报。
可是,他怎么还笑啊
她满身不自信:“还哪儿不对您快说啊”
“头发。”他绷不住,转过去偷偷笑了一下,“你见过宋代梳马尾辫的古装片都不会这么拍吧”
“我说呢”她恍然大悟,“这就盘头发”
那么问题来了。她又不是横店化妆师,哪会盘古代女人的发髻
前几次穿越,她确实都是一副入乡随俗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瑕疵但那都是希孟画的现成,她自己不用动手打扮。
她解下皮筋,看着自己一头齐肩秀发,满怀希望问:“披着成吗”
“那叫仪容不整,会被围观的。”他无奈。
佟彤傻眼:“那该怎么办啊”
希孟不说话,摆明了看她笑话。
原地转了好几圈,又怕房屋主人提前回来,她一咬牙,硬着头皮扎了个花苞头。
“算了就这样吧我知道看起来像道士”
希孟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这才似乎随随便便地说:“我跟清明上河图是一个年代的。你可以问我啊。”
您不早说
佟彤咽下一句抱怨,想起来了:这人绝不会主动提供帮助。得求着他。
“爷,哦不,王公子,”她甜甜一笑,“能否请您举手之劳,帮小女子梳个头”
他表情僵了一下,半天才说:“你太入戏了吧。”
“怎么了”入戏还不好
他有点不自在,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语气,也许在你们的古言小说里十分常见,但放在这个时代太亲热了。跟我这么说还可以,记着千万别跟别的男人用这种语气说话。否则否则是要被当成”
“我明白了”佟彤脸一红,抢着说,“我只跟你这么说话。”
他横一眼,“跟我也别这么说话。”
佟彤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哦,非亲非故的。
她小声嘟囔:“我们是队友哦,计较啥。”
“还有,”他还在挑刺,“见陌生男人别叫公子,跟电视剧似的。正确称呼是官人。见了陌生女性就管她叫娘子。见到老人叫老丈,见到当官的”
“好了好了我不跟陌生人说话了还不成吗,王大官人。”佟彤哀告求饶。
发型要紧,她不敢把队友惹毛了,只好放下这个话题,在屋里找到个梳妆盒,里头有几把梳子、簪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