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没有心理准备。
她好像一个在冰上跳舞的小孩,严寒正盛,春日遥遥无期,她舞得怡然自乐,从没担心那冰层会融。
可是,突如其来地,烈日代替了寒风,火焰炙烤着大地,脚下毫无预兆地裂开了。
娇娇、雪晴、赵孟頫、白老板,几个和她知根知底的朋友们,这时候难得的和人类有所共情,担忧地看着她的脸色。
她猛地吐出一口气,拔腿就走。
“我去找他。”
希孟其实并没走太远。馆后园林布置得生机盎然,一片人工湖延伸到远处。湖边堤岸上亮着暖黄色的路灯,湖边栈道上花丛掩映,清香扑鼻。
他就在静静地看那湖水。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余光看到佟彤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来。
“小心,地上滑。”
他的声音冷静而克制,跟刚才那个大发脾气的宝宝判若两人。
佟彤一肚子安慰的话瞬间找不到出口。她小小的“嗯”一声,缓步上前,乖乖靠进他张开的怀里。
就这么安静了许久,谁也没说话。明月的影子落在湖里。
湖对岸是一座高大的祭祀台,是博物馆方面根据发掘出的古蜀文物和遗址,再凭借想象重建的,以便让游客们参观时更能身临其境。
那祭祀台周围也亮着稀疏的路灯,投在湖中的月影旁边。微风吹皱水面,灯光和月光就难舍难分地搅到了一起。
“彤彤,”希孟忽然开口,声音惊起沉睡的蝴蝶,“你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佟彤呼吸一滞,眼看有点鼻子酸。
她强行微笑:“说得好像我要对你始乱终弃似的就算你变回文物了,咱俩应该还是可以有感应的,对不对既然还能互相感觉到,那就谁也不许单方面分手”
他狠狠搂住她的腰,一字一字地说:“我没说我同意那个计划。”
明月低悬,悬在他的左边;湖中的明月漂在他的右边。他一左一右两个月亮护驾,气派得很。
可是即便他嘴硬,以他的智慧应该早就能够盘算拿出来,关闭次元通道,的确是当前形势下唯一能力挽狂澜的救急办法。
而且
“成功率也并非百分之百。”佟彤向他亮出手机,“你听。”
张浩然正急得一条一条给她发语音。
“小彤,你没事儿吧
“那个,我跟你说啊,这边大家已经全票通过了,马上实施关闭计划。直升飞机已经准备就绪了,马上就会有人空降保护区”
“不过,这事儿实在有点仓促,很多技术难题还没完全攻克,成功率也就80吧你也得做好准备,万一失败了,谁也不能保证你男朋友明天还存在不存在”
“这样,我们决定等明天天亮。如果蚕丛就此罢手,那皆大欢喜,咱们啥都不用做。如果他选择继续当反派,那咱们就分秒不差,马上行动,把他关在次元墙之外。你听明白了吗”
佟彤小声回:“明白了。”
然后她收起手机,抬起头,轻轻捧起身边人的脸。
“算算概率你看,只有四成的可能性,关闭计划会成功实施。而且那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是那一成可能性,计划失败,蚕丛胜出,抹掉华夏文明。”他淡淡说,“但方才你也听到了,蚕丛保证,到时会留我一命。别的华夏文物也许会被毁掉、消失,但我不会。”
佟彤全身一僵,慢慢对上他没有温度的视线。
“是这样。我记得。”
她试探着,问:“所以,你反对关闭计划”
他眯起眼睛看她。明暗不定的路灯之下,她的面容显得模糊不清。
“现在反对也没用了,是不是”
佟彤轻轻“嗯”了一声。
少数服从多数。现代人的游戏规则。
“我本来以为,这个危机怎么也得发酵个一年半载,然后大家坐下来谈判,然后然后也许能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她生涩地说,“至于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只负责守在电视手机前,等着听好消息。没想到”
没想到老天掀了她的路人剧本。上一秒还在过着寻常人的小确幸,下一面就被毫无预兆地丢进风暴浪尖。
她粉饰太平地搬出所谓的“现代速食爱情”理论,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洗脑“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谈了几个月没心没肺的恋爱,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很坦然地接受那个必然的分别。
可她和他相知相识的一切,远远不止“几个月”那么简单。
在九百年前的某日,她第一次见到了十五岁的他。她披了个小狗皮跟着他到处乱跑,无关风月。
回想当初那些一起冒险胡闹的日子,她时刻陷入错觉,觉得自己也恍惚活了几百年。
直到刀子割在肉上,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远没有那么洒脱,很多事不是想通了,只是不愿去想。
她那“99件事”,还差十好几样呢
掌心一热。希孟挽起她的手,拨开湖边栈道旁垂下来的树枝柳叶,说:“回去看看吧。那群凡人手忙脚乱的,我真怀疑他们的所谓计划到底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不远处的指挥所里,凡人们的确已经手忙脚乱,乱成一锅粥。
博物馆这边暂时休战了,可全国上下的有关人员都还没消停。在太阳神鸟炫耀似的指出他所知的次元通道坐标以后,由顶尖科学家组成的团队已经悄然降落保护区外围。
科学家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以外行人的眼光看来,就像是动手术一样,用一种特殊的修补材料,把那些漏洞缝起来而已。
缝合之后,等到上面一声令下,揿动总开关,就能将那些不巧化形了的文物精们永久地送回创作层去。
这是各国科学家合力研究出来的技术,已经在全世界开源无偿分享。在华夏地区之外,人们已经有效地封闭了那里的次元通道,让自己的国家回复了平静。
眼看所有通道即将缝补完毕,忽然有人发现:
“等等,我这里好像出问题了。”
有一条裂缝始终豁牙露齿地张着嘴,顽固地拒绝闭合。“缝合”一次次宣告失败。
在各处作业的科学家们收到数据反馈,立刻紧急开了个视频会议,但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好像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阻止着次元通道进行最后的封闭。
自古以来,科学研究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懵懂探索;而现在,科学工作者们被迫一口吃成个胖子,临时抱佛脚地开辟一个完全崭新的领域,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都极其欠缺,未免时时感到力不从心。
比如现在。
分布在全国各地的科学家们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bug,集体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