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给班里同学宣布了周日请大家看外国电影的事,大家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之后大声欢呼。
林望舒赶紧让大家噤声,告诉大家,这是秘密行动,是脱离于学校的活动,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走露风声。
而这种秘密的地下活动,让这群多少有些叛逆的学生越发有了新鲜感,大家激动又期待,林望舒让大家分好了组,约定好了集合地点,到时候就直接去朝阳区东交民巷集合。
叶均秋却突然问道:“老师,到时候是你爱人带我们进去,还是你带我们进去?”
林望舒笑着说:“当然是我们一起去,这件事是我爱人申请到的,肯定离不开他。”
学生中就有人雀跃起来,大家想起那晚见到的那个“小林老师的爱人”,都很期待。
林望舒见此,便给大家介绍:“我爱人十二岁的时候就会说五种外语了,十七岁进入北京外国语学院,他还会好几种乐器。”
她这一说,所有的人,包括男同学女同学,都敬佩起来:“真的吗?会哪几种?”
林望舒:“到时候你们可以亲自问问他,让他给你们多说几门外语听听。”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对于周日的活动,越发充满期待了。
她目光扫过大家伙,最后落在叶均秋身上,他很有些不屑的样子,微微抿着唇,看着窗外。
她便笑了,故意道:“同学们,老师这次带你们过去,不光是为了看电影,还是希望让你们多参观,多见识,让你们看到更多,让你们知道,在我们虚度光阴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进步,大浪淘沙,当浪潮退尽后,我们到底成为什么样的人,一目了然。”
叶均秋却突然道:“小林老师,你要让我们见识的,就是你的爱人吧?”
林望舒:“对,他也许并不是最优秀的,但我相信,他身为北京外国语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同学们的标杆,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当然了,我要让大家了解的,不光是他,还有其它人。”
说着,她讲起来这次陆殿卿参与接洽的那个外国留学生项目,提到了这次的选拔:“在选拔的这一批人中,有一位,今年才十八岁,但是他会三门外语,他还精通数学计算、物理和电子等基础学科,就在今年夏天,他将公费前往国外名校攻读博士学位。”
她淡声道:“同一个四九城,同样的十八岁。虽然每个人资历天分不同,但是我们不应该不战而降;也许最后,大家终究将自己学到的这些知识收藏到记忆底层,终究站在生产线前做着重复机械的工作,但是至少,在你们这个年纪,老师希望你们能见识到人生的各种可能,希望你们能拥有更多机会。”
林望舒说完这话后,教室里静默无声,大家都有些被震撼到了。
毕竟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和他们讲过。
林望舒:“我们同学中,也许有个别的同学确实比较优秀,但是大家记住,缺少谦虚就是缺少见识,你觉得自己足够优秀,那是因为你看到的天只有那么大,其实你低头看,就会发现,原来自己是那只坐在井里的青蛙。”
她这话一出,学生们纷纷鼓掌:“小林老师说得太好了!”
周日参加活动,大家在东交民巷集合,大家伙都到了的时候,叶均秋却迟迟没来,林望舒就有些遗憾,心想他不来可惜了。
一方面她确实想借着陆殿卿敲打一下他,让他别对自己动什么歪心思,一方面也希望他多学习进步。
平时教学,她能看出,叶均秋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如果不好好上进,可惜了。
就在她带着大家伙打算过去的时候,冯秀荷喊道:“小林老师,叶均秋来了!”
她看到远处那个骑着自行车的身影,顿时笑了,喊道:“叶均秋同学,快点,你差点迟到了。”
叶均秋骑着车子到了跟前,擦了擦汗:“对不起。”
林望舒:“没事,只是差一点迟到,并没有真迟到,好了同学们,我们出发吧。”
叶均秋看了眼林望舒,擦了把汗,点头,也就跟上了大家伙。
林望舒带着大家,过去了陆殿卿单位,他们单位分为东西楼,东楼门前是一条长长的遮雨车道,遮雨车道上方是方形大平台,朝南的大门是对开的玻璃门,门上镶嵌了两条金灿灿的中国龙,古典气派。
到了这里,同学们就有些噤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林望舒等了片刻,就见门开了,陆殿卿从里面走出来。
或许是天热的缘故,他没穿西装外套,只穿了衬衫以及熨帖修长的西装裤,在这炎热的夏日,让人眼前一阵清爽。
那天天黑,只大约摸看了一眼,现在白天这么看,实在是太惹眼了。
他五官深刻,下颚利落笔直,洁白的衬衫仿佛一尘不染,身形挺拔颀长,足足高出他们半头的样子。
炎炎夏日,所有的人都现出汗流浃背的狼狈,唯独他,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爽。
这样的陆殿卿走下台阶:“对不起,刚才有个会议拖延了下时间,我好像迟到了。”
林望舒笑了:“没事,我们正好趁机看看你们院子。”
当下林望舒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下陆殿卿。
所有的学生其实已经被震到了,这是超脱于他们认知的存在,那种从小蕴养出的仪态和从容,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
他们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就连衬衫上的袖扣都透着精致和沉稳。
虽然年龄相差也不过五六岁,但是学校里吊儿郎当混着的孩子,和陆殿卿这种从小接受良好家庭教育出过国工作了一两年的,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倒也不是说这些孩子见识浅,学生父母中自然也有高级知识分子,但是这个年代,无论什么人,大家一般也不可能太讲究,吃穿住行也都是要票,不可能超脱于这个时代的大局面。
而陆殿卿不一样,百年世家的底蕴,以及他自小培养出的职业素养,那是一般人所不能接触到的世界。
陆殿卿简单颔首,冲着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之后简单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请大家随他上楼。
于是林望舒便看到,陆殿卿都没多说几句,往常那些各种顽劣捣蛋的孩子,竟然服服帖帖地跟着,一声也不敢吭,小心翼翼的。
她看了,不免感慨,早知道早把陆殿卿请出来当镇山虎,没准她就不用花这么多心思了。
当下她也随着大家伙一起进去,进去后就见门厅很大,上方是让人惊叹的大吊灯,正对面是宽阔的楼梯,两边摆着皮沙发,和皮沙发间隔着的是办公室的木门。
陆殿卿介绍说:“这里是门厅,影视厅在二楼,我们上楼吧。”
一行人随着来到了楼梯处,那楼梯扶手是白色滑石料子,摸上去凉凉的,大家放轻了脚步上了楼,二楼门廊便铺着地毯,地毯用铜棍别着,门廊旁边还挂着一些中国传统的壁画,一切都看上去非常考究。
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见识到了。
陆殿卿领着大家沿着门廊往里面走,便来到了一处小礼堂,那小礼堂没舞台,只有一个小平台,正前面挂着大电影银幕,角落里摆放着一些黑红相间的折椅。
陆殿卿介绍道:“这里是舞厅,平时一些重要的会议,或者联欢节目都在这里,当然也放电影,大家自己拿椅子坐下来吧,我先去准备电影。”
大家连忙点头,一个个纷纷去拿折椅,还有同学替林望舒也拿了一把。
陆殿卿过去了七八分钟,便重新回来了,随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工作人员,开始准备放映电影。
其实问题可多了,不过大家之前没好意思问,现在听他这么说,面面相觑一番后,终于陈爱国站起来,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小林师公,我们想知道,你真的会五种外语吗?”
他问完后,小礼堂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脑子里都回荡着那个词“小林师公”。
大家看了看那个清隽优雅的陆殿卿,再想想“师公”两个字,都有些憋不住想笑,不过还是深吸口气努力压下了。
林望舒从旁听着,也险些憋不住笑出声,小林师公?也亏得他们能想出这称呼!
陆殿卿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多少场面的人,听闻,自然是不漏痕迹,淡声道:“会五种外语,不过只有三种比较熟稔。”
这其实是谦虚的说法了,熟稔的意思是几乎母语水准。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把一群人惊到了。
于是冯秀荷也忙问:“师公,你能给我们来一段吗?我想听法语,你会吗?”
另一个却说:“我想听俄语,我爸会说俄语!”
说着,他开始转化了语言,是一句法语一句俄语,流畅通顺,发音优美,大家听着赞叹不已——当然了,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大家眼里只有茫然和敬佩,于是又有人问他英语,陆殿卿便用英语给大家解释了莎士比亚电影中的一些问题。
大家听着他的英语腔调,实在是好听,便有人问起来:“师公,你英语怎么这么好听?”
他们发现了,师公的英语说起来比他们小林老师的好像更好听。
陆殿卿:“解放前我母亲曾经就读于美英合办的基督高级财商学校,所用的课本是英文原版,讲课的是英国伦敦老太太,全英文教学,所以我母亲的英语比较地道,我从小跟着她学。”
大家这才恍然,一时又七嘴八舌问了一些问题,比如林望舒说过的那位天才,比如这里的一些工作日常,以及陆殿卿在国外的见识。
陆殿卿也都尽量回答,涉及到一些工作机密的,便几句带过。
他生得俊雅颀长,有着寻常人所不能及的出众容貌,衣着仪态风姿都是无可比拟的,举止从容,稳重得体,又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见识,到了这个时候,一群学生们已经是心悦诚服了。
林望舒目光扫过叶均秋,就见往日的吊儿郎当全都没了,他就那么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陆殿卿。
她扬眉,心中暗笑,想着估计这下子遭受打击了。
以为自己在一群同学中多优秀,现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想和我家陆殿卿较真,你还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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