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道:为皇后效力,小臣自然面面俱到,唯恐怠慢了皇后娘娘。
皇后放在案几上的手指轻轻伸缩开合着,最终握紧拳头,却再无开口。
人主寿辰何等风光,一切早已按照成例大办起来,眼看着宫宴便要开席,所有宫人们都忙的团团转,是一刻清闲也无。
只是万事难免有个例外,这例外便是厉长生无疑。
厉长生已然给皇后画好了妆面,接下来便可退居幕后,开始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起来。
按照厉长生现在的身份品阶,是无法跟随皇后进入宫宴之地的,只得在偏殿或者殿外等待伏侍。
这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殿外夜风一吹,说不出的萧瑟落寞,着实是好个对比。
厉长生难得清闲些个,守在偏殿,寻了个僻静之处,也好少做歇息,图个片刻清净安宁。
便在此时,蓦地就听呀一声轻呼。
声音虽小,但厉长生生性警觉,如何可能未有发觉?
他寻声回首一望,便瞧一个衣着华丽的半大孩子,偷偷摸摸,做贼一般躲躲闪闪而过,竟似个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老鼠一般,又是引人发笑,又是惹人喜欢。
那半大的孩子不是小太子荆白玉还能是谁?
如今宫宴眼看着便要开始,小太子荆白玉精心打扮一番,挺胸抬头昂首阔步便来了,却未想到,走进大殿之时随便一瞥,就用余光瞄到偏殿里的厉长生。
小太子一瞬间炸了毛,一脸小大人的表情瞬间破功,惊得一蹦三尺高,缩了缩脖子,弯着腰赶忙便跑,一呲溜就进了大殿之内。
身后两名大宫女全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低呼:太子殿下,勿跑勿跑,小心摔倒!
厉长生眼瞧着荆白玉逃窜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唇角。这半大的孩子,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天天如此有活力,倒是叫人瞧了羡慕不已。
厉长生低声自语道:再让你跑一下,下次可就跑不掉了
小太子气喘吁吁的溜进大殿,可把两位大宫女差点急坏。
两位大宫女追上,赶忙低声劝说:太子殿下,不可如此啊。若是叫皇后娘娘瞧见了,恐怕太子殿下又要受罚,这可如何是好?
我知道的。荆白玉甩了甩袖子,复又挺起胸脯来,下巴略微一扬,又是一派老成稳重,胜券在握模样。
虽荆白玉如此,但心里是有些个嘀咕的,就怕被母后瞧见自己这莽莽撞撞行为,那可便
荆白玉用眼睛快速一溜,随即松了口气,小声道:还好还好,母后还未到咦,奇怪
荆白玉话到此处,心中煞是奇怪,眼看着宫宴便要开始,那每次迟迟不肯现身的刘美人都已然出现,恪守规矩的母后如何还未到场?
荆白玉心里一忽悠,心想着母后最为懂得规矩,绝不会无故迟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或是身子突的不爽利?
如此一想,荆白玉小脸便皱在了一起,又是揪心又是忧心。
他干脆便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寻母后一番。
唉!大宫女们赶忙想要阻拦,道:太子殿下,勿要乱跑,宫宴马上便开始了!
两个大宫女阻拦不住荆白玉,叫他轻而易举便溜了去。只是荆白玉才跑两步,还未出得大殿,倒撞见了其他之人。
太子殿下来了。
刘美人被宫女簇拥着,杨柳般站在荆白玉面前,那说话的口气温柔又慈祥,不知比皇后的声音动听几万分。
刘美人抬手欲摸小太子的头发,道:数日不见,太子殿下仿佛又长高了些许呢。
荆白玉眼看着刘美人那纤纤玉指,顿时皱眉不悦,后退一步精准避开,道:本太子的头,是随便什么人皆可摸得?
这刘美人脸色微僵,却仍要保持柔美的笑容。
皇上只这么一个子嗣,虽平日里颇为严厉,但众人皆看得出,陛下对太子那是十足上心。
荆白玉并非皇后子嗣,只是养在皇后身边儿罢了。刘美人觉着,这两人只是表面上的母子,谈不上什么亲情可言,面和心不和罢了,大有可趁之机。
刘美人如今荣宠一时,陛下是最听她枕边之风的。只是刘美人出身卑微,家世并不殷实,入宫之后又无子嗣,所以坐到美人之位,已然是了不得的天大恩典。若是刘美人还想要继续往上攀爬,子嗣便是头等问题,必须要解决才是。
刘美人想过不少办法,但不论如何,这孩子就是怀不上。刘美人无法自己生个孩子,只好把注意打到小太子荆白玉头上,想要拉拢荆白玉。
荆白玉一旦亲近刘美人,刘美人也好与陛下再吹吹枕边风,便说皇后苛待太子,太子也不喜皇后,请皇上将太子放到自个儿身边来养。
一旦有了太子傍身,就算刘美人身份卑微,那也可再往上爬一爬!
刘美人算盘打得好,只是荆白玉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好糊弄。
荆白玉看似单纯无害,年纪又小不谙世事。但孩子对外界给予的刺激是最为敏感的,他们虽说不清道不明,可心中内明的厉害,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荆白玉向来不喜刘美人,一见便浑身不甚自在,并不想与她多言。
那刘美人娇滴滴一笑,仿佛不甚在意小太子的无礼态度,道:太子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这
呵荆白玉冷笑一声,双手背负,目光在刘美人身上一转,道:刘美人这话才偏颇。你一个美人,二千石,爵比少上造。区区一个少上造,也敢称呼为本太子的长辈,是否太过异想天开?
荆白玉与刘美人在大殿门口说话,厉长生就在偏殿之处,两边连通,虽距离不甚紧密,但这说话之音,还是可听得一清二楚。
厉长生本以为小太子对上刘美人,定是小太子被压一筹,恐是要吃个大亏。
踏踏两声,厉长生已然迈开步子,差一点子便近前帮忙。
只是情况并未厉长生预想的那般糟糕,荆白玉丝毫不让,不论是道理还是气势,全然不落于人。
厉长生未有走过去,又站在远处静观其变,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刘美人脸上臊红铁青,好端端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难看的直怕人。
刘美人心底里有一根刺,便是她的出身卑微,否则自己如何能被皇后压了头等?那些个后宫里的傻女人,全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美人品阶二千石,爵比少上造,说起来其实已经不低,但在太子跟前,还真是小若蝼蚁不值一提。
刘美人只觉自己被一个半大孩子羞辱的体无完肤,心中哪里能不气不愤?直恨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刘美人擎着帕子垂头抹泪,道:太子这是什么话?这等羞辱于人,若叫陛下听了,恐怕恐怕对太子您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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