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伏光耀宿舍这段时间，沈明洲成为了优秀的博士在读生。

不仅做实验，还学着师兄连英才，帮老师打扫卫生、晾晒衣被，甚至搞清楚了西装尺码，确定了伏光耀登上舞台应该穿上的衣着。

他站在邵炼的审美角度，完全信任邵炼的选择。

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穿在身上，只有伏光耀极不适应的皱着眉，真的合适？

合适，很好看！沈明洲肯定的回答道。

五十多的中年人，怎么也不可能因为一套西装好看。

可沈明洲都这么说了，伏光耀总不好拒绝。

邵炼站在他们身边，见着沈明洲强烈要求老师打上领带试试。

伏光耀的精神气确实足了一些，在西装的衬托下，头发里藏起来的白色，都变得不再刺眼。

沈明洲和伏光耀站在一起，像极了一大一小的父子档。

威廉爸爸心里酸涩，可是在真正的师长面前，他不可能闹什么幼稚脾气。

只是觉得，孩子长大了，有了老师当爹，学会了做家务、挑衣服，浑身从实验室的冷冽寂寥中超脱出来，拥有了一身世俗烟气。

邵炼认为，这是好事。

只可惜这种好事儿没有他的参与，心里总是遗憾无比。

要知道，他一直想要记录沈明洲成长的全部过程。

可是大学一到，他好像缺席了。

邵炼感慨感伤感悟，忽然觉得小腿有东西蹭过。

他一低头，就见到伏光耀家的圆脸胖猫，尾巴一招一摇的过来蹭腿，还睁着大眼睛，水灵灵的看人。

仿佛在感谢来客，给它带来了零食和玩具。

不用谢，快走开。

邵炼皱着眉，凝视它，希望它老人家懂得什么叫知难而退。

不是所有人都是猫科动物狂热爱好者，邵炼唯一爱好的只有捋翻沈明洲的小短毛，对这种浑身是毛的生物不感兴趣。

猫，快看，老师是不是特别帅？

沈明洲发现了毛绒绒的身影，笑着叫猫。

猫也算是宠物界颇具灵性的小生物了，在邵炼这里不受欢迎，甩甩尾巴，往沈明洲那儿奔。

他们自然而然的把猫当成了重要的家人，会跟它对话，会跟它交流。

猫扑棱着四条短短的胖腿，到了伏光耀跟前，就被抱了起来。

明洲，你带邵博去客厅玩吧，我换了衣服出来。

伏光耀一点儿也不嫌弃猫浑身的绒毛，隐约感受到了邵炼的不喜欢。

理智爱猫人士，当然更能察觉别人对自家宠物的排斥和抗拒。

邵炼也不是不爱猫。

他只是本能的讨厌这只占据了他和沈明洲聊天话题的小生物。

可爱、聪明还毛绒绒的，他一拿起手机，就能见到沈明洲发来的照片。

它占据了沈明洲的大腿或者手掌，简直是一只缠人的小妖精。

发布会之前，我都会待在光量子研究院，看看芯片和万物系统的情况。

邵炼往门边走，低下头穿鞋，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宿舍，估计这么久没住了，落了不少灰。

他语气平静，却夹着怅惘。

自己藏宝贝的小宿舍，没能得到宝贝的青睐，邵炼无可奈何。

谁叫自己忙。

活该独守空房。

谁知沈明洲扬声跟伏光耀说：老师，我和邵炼回去收拾宿舍，晚上不回来了。

伏光耀抱着猫，点点头，明天测试没那么忙，你要是有事，可以去做你的事情。

通情达理，甚至不挽留沈明洲。

邵炼升起几分诧异，临出了门，才问道：你不回来撸猫了？

你来了我肯定陪你啊。

沈明洲说得理所当然，猫再可爱，也是老师的猫。

第126章

省科大校园慢慢散步，别有一番轻松悠闲的味道。

沈明洲除了上课，很少会在校园里晃荡，今天却特地选了一条绕远的路，和邵炼从教师宿舍往高科宿舍磨磨蹭蹭的走。

清风吹拂的惬意感，让沈明洲变得话多。

他不再说可爱的猫，聊的是严肃的万物系统。

他设计的是人工智能，但是却被人民群众调成了人生导师。

实验室随口提问，都能从万物系统那里，得到一本正经的回答，充满了社会主义关怀，怎么都改不过来。

每一句嫌弃，听进邵炼耳朵里都是夸奖。

沈明洲对系统的信心，再过几十年都不会改变。

他们即将把万物系统推到所有人的面前，它绝不是什么系统的未来，它本就是未来的智能系统。

沈明洲聊天的笑容，冲淡了他与伏光耀的相似。

邵炼仍旧止不住将他和伏光耀进行比较。

沉默思考的模样，抬眼看人的样子，还有对研究如出一辙的狂热。

邵炼没有停止过打探伏光耀的消息。

可惜伏光耀不擅交际，周围的人即使认识他，也不过是能说出简历上写出来的信息。

三十多岁丧偶，无子、无父母，标准鳏夫，除了上班就是带学生。

也许是邵炼站得近，他看沈明洲总能找出伏光耀的影子。

说是父子相也对，说是院士相也没错。

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跟伏光耀说，我觉得你和沈明洲很像，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他们路过学校操场，邵炼终于问道：明洲，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你和伏院很像？

沈明洲勾起笑，他当然知道网上广为流传的调侃，你是指院士相吗？我特地去翻了院士名单，大部分院士的照片都好像老师一样严肃，说不定真的有院士相这种说法。

同样站在研究界顶尖的人物，同样的努力和内敛。

院士在他心里分量极重，所有人都像是他尊敬的老师一样，为热爱的事业奉献过青春。

邵炼知道他是误会了。

心思完全没有往血缘上飘。

邵炼抬手捏了捏沈明洲的后颈，无奈的问：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特别想亲近伏院，像亲近父亲一样。

沈明洲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拒绝得果断，仿佛害怕得到结果，又害怕失望似的，一口否决，不给任何的幻想留下余地。

不要这么怕。邵炼能够感受到沈明洲些微变化的心态，手指划过他的尾，毕竟我也是不确定，随便问问。如果你能悄悄拿到伏院的头发，我会帮你们去做亲子鉴定的。

不要。沈明洲的抗拒心格外强。

你们就算不是父子，也不会影响你和伏院的师生关系。邵炼耐心的给沈明洲开解。

他虽然不说，邵炼仍旧能够感到他已经对父亲这样的身份本能的排斥。

哪怕全世界铺天盖地称他为沈明洲的威廉爸爸，邵炼也不会自称。

因为邵炼护在怀里的孩子，只受到过父亲带来的折磨和痛苦，从未感受过父亲应该带来的温暖。

他可以是沈明洲身边的很多角色。

挚友、同伴或者互为宝贝，但绝不会和伤害过沈明洲的人同等身份。

邵炼在等待沈明洲的回答。

可他不想答。

心理阴影太重，以至于提到父亲，他只觉得后背发冷，神情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