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婉见事有转机,忙道:“何况魏家亦是太后娘娘母家,太后娘娘虽在庙里,也不愿见娘家凄清至此的。或许陛下也是如此想,只是没人敢提此事,陛下才不好张口,如今由殿下您来施恩,一则了却太后娘娘多年心愿,二则也给了陛下台阶,三则全了殿下您仁厚的美名,不是一举多得?”
楚瑛觉着有理,遂答应下来。
候他离去,魏宁婉方叫来侍女为其洗漱匀面。小婵悄声道:“良娣您好端端的,提二皇子做什么,这可不是咱们该干涉的。”
魏宁婉冷声道:“头一次不中听,话说多了,慢慢也就能听进去了。”
她可不放心什么二皇子三皇子的,若不叫这几人离心,怎能让太子殿下知道魏家的好处——唯有让太子与诸兄弟交恶,他才会知道,妻族才是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到那时,魏家才能彻底在朝中站稳脚跟。
侍人通报之后,楚瑛便进了琼华殿,却不复来之前的踌躇满志,反倒意外有些拘谨。他对于母后向来有些又爱又怕的态度,大抵是因为幼时有个人同他说了太多皇后太子的规矩,让他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告诉他这些道理的那个人,他却连面容都记不清了。
红柳笑吟吟的掀开纱帘,“殿下请进。”
楚瑛从失神中清醒,稳步踏入殿中,见到林若秋的一刹那,他的心情却倏然安定下来。
林若秋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宁和,“阿瑛来了,快坐。”
不知怎的,楚瑛总觉得在自己被立为太子之后,母后待他的态度似乎自然了许多,是因为了却一桩心事么?可他如今反倒有些提心吊胆,总担心自己哪儿出了错,会引来千夫所指似的。
不过这种担心在两人开始谈话时,他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若秋笑道:“你新纳的那个良娣,母后已经见过了,样子生得很好,性情似乎也很和顺,想来留在你身边是不错的。”
听见母后对魏氏很满意,楚瑛稍稍宽心,趁机道:“儿臣正是为了魏良娣的事而来。”
因竹筒倒豆子般将魏宁婉那番恳求之语复述了一遍。
林若秋静静问道:“这是她跟你说的吗?还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楚瑛见她笑容渐淡,不免有些紧张,忙道:“是她提醒的儿臣,不过儿臣亦觉得魏氏所言有理,故而斗胆来求母后开恩,由您向父皇提及,自是更加合适。”
林若秋心中火气稍平,好歹这傻儿子还懂得来她面前探探口风,他若是贸贸然去跟皇帝提此事,皇帝不打他一顿板子才怪呢!魏家犯的那是什么事,是私贩军械给北狄,与通敌叛国无异!皇帝肯法外容情已经算不错了,还想要爵位呢,他们配吗?
但看楚瑛一脸希冀的模样,林如秋就知他没想那么长远,这孩子很重感情,却缺乏相应的政治敏感度。林若秋不好直接驳回他的提议,那太伤感情,只能颔首道:“这原是应该的,但你刚纳了魏氏为良娣,若此时就赏魏家爵位,难免让人说你因私废公,你也不想魏姑娘的名声一落千丈吧?还是等明年,待你父皇万寿节上提及,想必会容易的多。”
楚瑛原以为会碰些砖头,谁知母后说的话却很有道理,他听得直点头,坐饮了两盏茶后,便欣然离去——反正也只需等一年而已,魏家总不至于连一年都等不起的。
楚瑛走后,林若秋只觉怒不可遏,本想摔个杯子,又觉得太张扬了,只得恨恨朝红柳道:“听听,才刚到东宫呢,就知道为娘家求爵位了,等她当了太子妃,还会要什么?”
红柳却觉得是好事,“魏良娣此举,不正好让您看清她的心性么?如今娘娘也不必对她心存希望,趁早打发便是了。”
林若秋也这么想,身边留着这么个祸害终究不是件好事,只是怎么赶她走却是个问题。魏宁婉并未露出明显恶相,楚瑛肯定不会答应的,还是得慢慢想办法。
林若秋沉吟道:“找人留意魏氏的动静,若有何不对,及时向本宫禀报。”
楚瑛好哄,魏家怕是不易对付,知晓爵位难以到手,不知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还是得提前防范着。
红柳点头答允,又问道:“娘娘要不要和陛下说一声?”
林若秋沉吟道:“且缓缓吧,陛下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若知晓此事,怕是得迁怒于人。”
红柳扑哧一笑,“奴婢说的不是这个呀,另外一件事呢,您打算就这么瞒着呀?”
林若秋老脸泛红瞪她一眼,无奈道:“那也得瞒着,现在本宫可不放心告诉他。”
她缓缓按上腹部,眼中满是柔情与忧虑:若皇帝知道这事,肯定不会答允她的,所以她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第223章挑拨
魏宁婉为母家请爵的事,林若秋在皇帝那儿瞒得密不透风,可心底到底梗了一根刺,抽空只能对进宫探望的安然发发牢骚。
满以为安然会与她同仇敌忾,谁知安然却只轻轻松松的道:“谁让你引狼入室的?这样野心勃勃的婢子,你就不该留着。”
林若秋发愁道:“我只怕伤了太子的心。”
安然按了按她的肩膀,“这也怕,那也怕,我看哪,你迟早得让那狐狸精踩到头顶上去。”
林若秋故意生气道:“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无儿无女,多清闲哪。”
打心底里,她其实挺羡慕安然的。当时说不嫁人,她就真没嫁人,如今比起少女时候的面容也无太大变化,闲时还能四处走亲访友,多好呀!
和安然在一起,林若秋觉着自己仿佛年轻了些,林若秋忍不住推搡了她一下,只当是小女孩子们的嬉戏打闹。
安然却不乐意了,“儿媳妇给你气受,你折腾我做什么呀?我又没招你。”
她又睨着林若秋道:“不如干脆废了她好了,省得她将来有机会作威作福。”
林若秋嗤道:“她现下又没犯错。”一句闲话算不了什么,何况魏宁婉只能算得有私心,要惩治她,却需要确实的证据——那也得等抓到把柄再说。
安然想了想,“不然,就改立太子好了,魏氏女做不成太子妃,魏家自然无法东山再起。”
林若秋心中一动,其实她脑中偶然也转过类似的念头,但,也只是如泡沫一般立时就消退了。纵使她担心楚瑛耳根子太软,将来会遭人利用,但,废长立幼是大忌,哪怕稍存偏爱都不行,左传里那篇郑伯克段于鄢,可是历朝历代文人都读过的材料,林若秋并不想像武姜那样沦为后世讥讽的笑柄,何况,她若真说服皇帝废了阿瑛,阿瑛会怎么想她呢?又该怎么看他二弟呢?
所以林若秋也只能想想,绝不肯放任自己行此不韪之举。她望着安然笑道:“你最近如何?”
“挺好的。”安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也不相瞒。她年纪按说不小了,老早便该许亲,尚书父亲明里暗里也劝了她许多回,无奈每每提及此事,安然便从袖里掏剪子,说要绞头发做姑子去,以此将老人家唬住,久而久之,安尚书就不敢提做媒的话了,仔细想想,家中多个老姑娘,也未必比做尼姑能难听,他索性撒手不管了。
几位兄长倒一直很支持胞妹,故而安然乐得待字闺中,照她自己的说法,还省了一大笔嫁妆呢!
林若秋先前只当她说的是玩话,可过了这些年见她坚持单身毫不动摇,也就不再劝她了。毕竟以安然的条件,确实不必降低生活质量去迁就一个男人,目前的状况对她而言倒是最好的。
到底有些羡慕,林若秋沉默的吃了一瓣橘子。
安然大惊小怪,“这橘子这样酸,姐姐你怎么吃下去的?还吃了好几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