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草场开阔,风声格外响,呜呜咽咽,像是哀哭。李齐慎听了一会儿,在风声里听见混杂的声音,悠远苍凉,彼此之间似乎应和。
他一勒马:“狼?”
“对,是狼。”
李容津刚说完,李齐慎来不及惊诧,远处隐约浮出狼的身形。不算多,但隔着风雪,一眼看也有六七只。
草原上有狼这事儿李齐慎早就知道,但从未正面碰上过,且还是一来一小群。狼这玩意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牧民都得养成群的大狗来对付,战马能驮着人冲锋,骨子里却依旧怕狼,不住地喷着响鼻,前蹄焦躁地在地上敲击。
李齐慎倒没慌,迅速定下心神。马鞍边上栓了弓和箭筒,里边就十二支箭,身上还有随身的短刀,他估了估,不一定有胜算:“是遇上狼群了吗?”
“不算,正儿八经的狼群得有几十只。”李容津丝毫不慌,自上往下顺了一把马鬃,“这倒是巧,遇见狼王出来打猎。”
“狼王?”
“你看。”李容津抬起下颌示意,“打头那个,左耳朵缺了一块。”
李齐慎顺着看过去,果真看到李容津所说的那只狼。这狼在最前面,安静地立着,身形矫健,肩膀比跟在后边的狼都高一截。确实一看就是头狼的料子,但左耳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野兽咬的。
“怎么,叔父和它认识?”李齐慎看向李容津,“不如和它说说,就当没看见我们,各自过去?”
“不用说,遇上它也不是一回两回。它又不傻,不会扑过来。”李容津勒着缰绳,并不掉转马头,控着战马缓缓后退,“不算认识,有段缘分,这狼小时候被它阿耶赶出去,没吃没喝,跑到阿古达木家里叼羊羔,差点被打死。我看它可怜,拦了阿古达木,之后它就没来过了。”
“赶出去?”
“你不知道?这是狼群的规矩。它阿耶是头狼,自己生的崽子,雌的留在群里,雄的一律赶出去,免得将来和自己抢。”
“原来如此。”李齐慎学着李容津的样子,同样让马后退,“我倒真不知道。”
他们不转身,那边的狼群不转身,也不前进,任由叔侄两人缓缓拉开距离。
“后来我又意外见着一回,好像是它遇上了狼群,被它阿耶咬得半死不活,耳朵就是那时候咬残的。我觉得也是缘分,让军医给它包扎,灌了一帖草药。”
“叔父心善。”
李齐慎是随口一说,李容津却接着话题:“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
“我刚不说了吗,它可是如今的头狼。”李容津看了李齐慎一眼,顿了顿,才接着说,“它在外流浪了大半年,跑回狼群,咬死了它阿耶,就成了新狼王。”
李齐慎神色一凝,旋即又笑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那它还挺厉害。”
“这事儿不好说对错,它阿耶当时若让它留在狼群里,或许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但又不好说,万一它心就是这么野,非要当狼王不可呢。”退得差不多,李容津一扯缰绳,掉转马头,“行了,回去!”
他一马鞭抽下去,战马吃痛,撒开蹄子往城里跑。李齐慎赶紧也掉转方向,跟上李容津。
在扯缰绳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隔着风雪对上狼群。雪渐渐大起来,成群的狼立在雪里,全在狼王后边,没有一只赶率先往前迈一步。狼王肃穆地迎着风雪,看着这边的人和马离开,始终没有往前一步,简直要站成一具雕塑。
和后边狼群绿莹莹的眼睛不同,它的瞳色偏黄,仿佛脸上镶着两块浅色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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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山水池。
长宁公主好宴饮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事儿,都到了十一月中,天冷得出门都觉得寒风刮脸,她却照常开宴。这回设宴的地方是山水池,这园子是靖穆皇后娘家居住的宅邸,因靖穆皇后无兄弟姊妹,膝下的皇子公主自然也不可能来捞回去,时过境迁,等到如今,就成了皇家园林的一部分。
能进山水池,且是长宁公主宴,长安城里多少世家权贵虎视眈眈,就等着能在宴上搭上长宁公主这条线,故而自从帖子发出去,拿到帖子的沾沾自喜,没拿到帖子的则是捶胸顿足,绞尽脑汁想着下回该找个什么由头靠近她。
宴是午宴,开宴前各家受邀的贵人有来得早的,都聚在外院,三三两两,郎君聊前程,娘子聊闺阁,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人身上。
其中聊的最多的,自然是长安谢氏,谢侍郎家的那位嫡女。当朝风气开放,世家权贵好交游,这位娘子前几年却仿佛没这个人,从今年起才露头,且一露面就是在长宁公主宴上。
她似乎不怎么爱见人,除了长宁公主,其他人一概不搭理,听着像是嚣张跋扈之辈,见过她的人却没有不夸好的。别管是客套话还是什么,反正说起来都夸谢娘子美貌惊人且温婉贤淑,倒也不是非见不可,但见一面绝对不亏。
长安谢氏的出身,引人夸赞的性子和美貌,不论藏着的心思是艳羡、嫉妒还是好奇,总归现下院里不少人等着的就是这位谢娘子。
这么等着聊着,开宴前差不多一刻钟,谢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山水池大开的门前。
第61章赴宴
马车一来,院里原本凑在一块儿聊天的郎君娘子当即都顿了顿,没见过谢忘之的有些难言的忐忑;见过的就轻松得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边上的人,心里暗暗发笑。当然,心里再好奇,面子还是得捡起来,总不能盯着别人的马车看,多数人只敢偶尔瞥一眼,反倒是那些以风流闻名的郎君肆无忌惮,视线落在车帘上,就等着看里边能走出个什么美人。
顶着众人的目光,车帘终于掀开一角,马车里出来个身姿曼妙的娘子,一身湖绿的冬衣,发髻上只斜斜地簪了支珍珠簪。她扶着仆役的手,踩着事先移来的胡床下马车,回身时只给了众人一个侧脸。
候在门口的郎君看了看,都没什么上前的意思,其中一个身着锦衣的甚至往门边一靠,打开折扇摇了摇。
“你这什么意思?”杜二郎拿手肘顶顶孙远道,“我瞧着这谢娘子也是个美人儿,你怎么这个模样?”
孙远道摇摇头:“美则美矣,没什么味道。”
杜二郎看了那绿衣娘子一眼,没反驳。
自少年时起混迹平康坊,什么美人没见过,或许是先前听传闻太多,心里的期待抬起来,等真看见马车里的人,反倒没什么惊艳之感。
下车的娘子确实漂亮,五官挑不出什么错,湖绿的衣裙衬得也好,乍一眼确实美,压过了不少到场的贵女,能让人魂牵梦萦几天。
可惜,头上就一支珍珠簪,有些寡淡。这娘子的神色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温柔贤淑,但有些过了,近乎低眉顺眼,好像能随意揉搓,反倒少了几分滋味。
是个小美人儿,玩玩尚可,却没兴致认真,杜二郎叹了口气,心说真是被那群没见识的坑了。
他摇摇头,刚想转身,忽然听见那绿衣娘子开口,语调低柔:“娘子,到了,奴婢扶您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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