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周维停下,不明所以的看着陈明辉和钱宇,这两人不是一向不和除了他们两外的第三人玩嘛,今天怎么突然找他。

对上周维疑惑的眼神,钱宇解释道:陈明辉有点事先不回家,咱们两一起走吧。

周维点头,行啊。

陈明辉嘱咐道:你回家别等我吃饭,自己随便弄点,实在不愿意做,就去国营饭店点个菜。总之别饿着,我这头不一定得几点。

恰在此时,王老师从教学楼走出来,陈明辉撇下钱宇匆匆跟上去。

咱们走吧。周维看了看钱宇抱着的一叠书问:用不用我帮忙?

没事,不是什么沉东西。钱宇是个话少的人,他并非天性如此,而是后期和李翠生活在一起,每日被李翠不停谩骂磋磨,时间久了,性子慢慢就变得沉默了。以至于别人不先起头说话,他都找不到话题。

好在周维是个外向的男生,和钱宇又是同桌,自觉关系比班上其他同学亲密,更放的开些。

一路上几乎都是他再说,钱宇在听,偶尔附和两句,就这样一直走到周维家楼下。

我到了,钱宇。这个就是我家,一楼。周维手指着一座老楼,楼的外表稍微有些破旧,从敞开的窗户看进去,是充满烟火气息的厨房。周维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钱宇答了声就抬脚径自走了。然而走了不到十步的距离,钱宇就忽然听到一声脆响,然后就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和一个男生的吼叫,妈

钱宇脚步顿住,眼皮一跳,回头就往周维家跑去。

周家在一楼,有之前周维指路,钱宇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不知什么原因,周家门竟没关,离了一条很大的缝隙,钱宇轻易就打开门进屋。

莆一进屋就是一阵扑鼻的酒气,臭哄哄的,熏的钱宇微微蹙了蹙眉。接着他就看到地上跌坐着一个女人,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血,而她的腿上还有些玻璃碴,旁边是碎了一地的啤酒瓶子。一个男人醉醺醺站在地中间,睁着迷迷瞪瞪的双眼,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醉着,嘴里含糊地骂着什么。

妈,妈周维慌的除了喊妈似乎什么也不会做了。

钱宇赶紧跑上去,看了眼周母的伤情道:别愣着,赶紧上医院。

周维这才仿佛如梦初醒,对,去医院,妈,我背你去医院。

这么半天一直醉沉沉不醒的男人听到医院两个字终于醒了,他睁大眼睛慢吞吞道:去什么医院,有钱吗?

接着他就指着周维破口大骂起来,这个败家子知不知道我和你妈都被厂子撵回来了,咱们家半年都没开资了,你还读书,读什么书。

父亲这幅样子在同学面前,令周维觉得难堪,他没和周父犟,将嘴唇咬的死死的。

钱宇自己就有那样一个妈,知道这种难堪的滋味,他只当没听见周父的话,对周维道:伯母伤到了腿,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上点药什么的。

周维也不管他父亲骂什么了,矮身就要去背周母,却不想竟被周母拒绝了。

没没事,这点小伤,一会儿你去为我买点云南白药和酒精,我自己就能弄。周母疼的说话断断续续,可仍旧拒绝去医院。

周维强硬道:不行,这腿上还有碎的玻璃碴子,还是去医院放心,你就快点上来吧,不然腿上的血越流越多。

周母瞥了眼钱宇,把自家儿子拽到跟前,小声道:小维,咱家都半年没有收入了,哪还有钱啊?

周维脸色阴沉,拳头越攥越紧。

几乎只是一瞬间钱宇就猜到了什么,他道:周维,要是你家钱一时不凑手也没关系,我这有,你先拿去给伯母看病,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我就行。

周维愣了愣,眼圈发红,谢谢你,钱宇。

周母偷偷擦了擦眼角爬上周维的背,三人一同往医院奔去。路上钱宇先回了趟家,把东西放下,又找出自己仔细藏好的钱包。一眼他就发现钱包憋了不少,里面的钱少了大半。他的心猛然翻了个,悚然一惊,随后才想到陈明辉说他今天买了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他拿了。这才又放下心,不过心底也疑惑,陈明辉买了什么要那么多钱?

怕钱不够,钱宇多拿了一些。他赶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将周母腿上的玻璃碴子挑出去,涂上药。

皮外伤,不要紧,就是可能会疼一阵。医生用纱布仔细包裹好,继续嘱咐道:伤口结痂前别沾水,别用力。这几日忌食辛辣发物。还有,我看病人眼皮有严重的贫血,回家多吃点含铁高的营养物质好好补补。另外也要多休息,不要多思。

医生每交代一分,周维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还是周母忙道:我记住了,记住了。这才截住医生的话头。

周维出来跟着钱宇一起缴费,花的倒不多,一共才三元钱。就这三元钱却一度令周母舍不得来医院,从前他们家

周维一拳打在墙上,闷闷道:钱宇,你说这个书我是不是不应该读了。

钱宇静静听着,没冒然吱声。接着就听周维又道:从前我们家不是这么穷的。那时候我爸我妈都是布料厂的工人,是一家双职工的家庭,不知道羡煞多少人。我家又只有我一个小子,说句有些夸张的话,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爸妈也要给我摘下来。

可是从去年开始,布料厂布料堆积,一库房一库房的积压销售不出去,厂子效益不好,工资时常压资,后来干脆就将临时工全都撵回家了,剩下些正式的,也是三两个月才能拿到一月工资。而我爸妈都是临时工,半年前被半撵半劝回家。刚开始厂长说的好,说要不了两三个月厂子效益好了,就再聘请他们回去。我爸妈就一直等着,结果发现厂子根本是经营无望,这才开始找工作。

周维痛苦的揪着头发,双手抱头,初时还好,我爸还知道找亲戚帮忙介绍工作,可他这个年纪,字又识不得几个,好的工作轮不到他,不好的工作他又嫌弃出苦力,丢脸面,一来二去,就一直这么呆在家里。从前的那点家底,吃的也快,不过半年就没了,我爸又不肯舍弃脸面,就见天的喝酒,怨天尤人。最近这段日子喝多了就会骂我,骂我妈。今天就是因为他骂我是败家子,不让我读书,被我妈顶了几句,一时气不顺动手推了我妈一下。我妈跌倒的时候手挥掉了桌上的酒瓶子,腿正好跌在上面。

钱宇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周维,或许说什么都不能吧。有些事情,语言是最没用的,说的再漂亮,也不过是苍白无力,不如实际解决了问题。更何况钱宇本身也并不擅言辞,他只默默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塞给周维。

这钱你先拿着花,不用有负担,把眼下这个难关先渡过去再说。不过,这样坐吃山空总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另外想法子。

周维颤抖着手接过钱,摸了把眼泪,兄弟,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过了好久,空气中传来一声微弱到几近听不见的喃喃,你说,都这样了,我是不是应该叫我妈跟我爸离婚?

钱宇看了眼手表,轻声道:太晚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