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身上的衣裳穿的太多,夏秋潋走上几步,便觉得有些累了,她轻轻喘了喘,看着满天遍地的雪花,心中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回去吧。
看到那裹的像只小笨熊一样的夏秋潋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会,就转头进去了,燕挽亭这才缓了口气,唇角却抑制不住的挂着一丝轻笑。
夏秋潋刚刚那模样可真是有几分莫名的滑稽。
就如同从画中走出的谪仙染上了烟火气,也怕了冷,便裹着厚厚的冬衣,行动迟缓笨重的在雪地里缓步走着。
面上却偏偏要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泊,叫人觉得格外的可爱。
公主...殿...殿下。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挽亭猛的一转身,便看到了顶着一头雪花,脸色红的如同火炉一般的那位禁军。
燕挽亭皱起眉头,疑惑问道。
嗯?你怎么还不走,留在此做什么。
那年轻的禁军憋红了脸,垂着头,结结巴巴了许久,才将话从嘴里硬生生的挤了出来。
殿下...殿下您...踩着卑职的...脚。
燕挽亭闻言,低头看去,自己果然正踩在身后那位禁军的脚上。
只是地上雪花后,并未感觉。
燕挽亭轻轻咳了一声,连忙退了两步,她手中揣着手炉,对着那禁军有些歉意道。
本宫竟并未感觉到,对不住这位小哥了。
燕挽亭话一出,那位禁军的脸就憋的更红了,他有些惶恐的后退两步,连忙摆了摆手,只是他拼命的喘着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不停的咽着口水。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不仅因为燕挽亭身为高高在上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竟向他这么一个小小禁军道歉了,更是因为公主殿下竟称他为小哥。
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就如同被天上突然掉下的一大块金锭砸到了头一般,他兴奋又有些懵了,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何表情。
这小禁军看上去也不过与燕挽亭一般大。
燕挽亭看他羞红了脸,憋着气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也不觉得无礼,只是微微挑唇道。
天冷,若是该换班了就回去歇息吧,辛苦了。
说完,燕挽亭便径直走开了,往景翎殿走去。
只留下那还在发呆的小禁军还呆着,紧紧的看着燕挽亭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景翎殿门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小禁军才惊觉自己似乎误了换班的时辰,他拔腿就要跑,临走时却又回头看了眼景翎殿门口,燕挽亭消失的方向,喃喃一声道。
公主殿下....
第96章礼物!
唤殿里候着的小太监,将火炉搬着去了书房,青鸳便去提来了温茶烧水的小炉子,给夏秋敛烧起了水泡茶暖身。
绿阮给一旁的香炉点上了一小块龙涎香,点完后,便转身给夏秋敛研墨。
虽然书房里已经烧着火炭,桌上摆着热茶,身上披着的衣裳狐裘也够厚,可夏秋敛却还是觉得冷,那种冷意不像是从外头吹来的风,反倒是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从内至外。
夏秋敛就感觉像是被突然丢入了冰窟一样,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肌肤的每一寸仿佛都贴着冷冽到极致的寒冰,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痛意,比外伤更加难熬。
苍白的指尖死死的抓着手中的书卷,夏秋敛脸色苍白的微皱着眉头,从身体里透出的寒意,似乎同样在麻痹她的理智。
手微微的颤抖起来,这种感觉让夏秋敛既陌生又熟悉。
青鸳先发现了夏秋敛的异常,她停了手下的事,焦急又担忧的看着夏秋敛,还伸手覆在了夏秋敛的手上。
小姐,小姐您可还好?
夏秋敛肌肤的温度,就如同青鸳团的小雪团,冰的让青鸳打了个寒战,她急忙转头看着青鸳,急促的喊道。
青鸳,小姐犯病了,快去把药拿来。
在姜国时,到了冷天,夏秋敛便时常犯病,但那时只要吃上一颗御医特地给她调制的九阳丸,便能好上许多。
临来燕国时,相国夫人特地给了好几盒备好的九阳丹,给绿阮收好,也将九阳丹的药方给了绿阮,嘱咐她若是药吃完了,便将方子给燕国的御医,叫他们照着方子炼药。
药很快拿来了,夏秋敛伸手接了一颗,乖乖的咽了下去,她瞧见青鸳和绿阮松了一口气,便挑唇笑了笑,轻轻挥了挥手,又拾起书卷看了起来。
其实,九阳丹与她此时来说,已没有用了。
以前吃下,便觉得有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起,自也觉得暖和了。
可近两次,每回犯病吃下的九阳丹,夏秋敛都察觉不到一丝效用,身子还是依旧的冷,仿佛整个身子都被封存在冰块中。
夏秋敛心里明白,这跟自己肩上的伤有关。
福安早曾隐晦的告知过她,她的寒疾了辞本能治好,可是肩上伤了之后,她身子愈发弱了。原本该极有效的炎蝉了辞也不敢再给她用,所以她的寒疾不仅加重了,且更难医治了。
不过这些事,她并未告诉青鸳和绿阮,让她们知道,也不过是让她们徒增忧心。
青鸳将火炉拖到了夏秋敛身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夏秋敛。
小姐,您可是好些了。
夏秋敛放下书卷,她脸色依旧苍白虚弱,她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声应道。
好多了。
茶杯里的茶叶舒展开后,仿佛一片竹叶般大小,只是颜色却是月牙似的淡白色,懒懒的漂浮在温热的水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了一般。
这茶是燕皇前两日才赏赐给她的,便是此次江询言给燕皇贺寿送来的贡品,姜国独产的白露茶。
取自灵山山顶的一棵百年茶树,开春时,清晨摘下还沾着露水的嫩叶,当即翻炒后封存起来,用密不透风的竹筒装好,即日就送往姜国的皇宫。
姜国也不过才三棵白露茶树,都长在灵山上,被皇家圈养起来。
除了皇帝皇子,还有宫里那些妃子们,也就只有一些得宠的大臣能有幸被赏赐一些尝上味道。
寻常百姓,大概就只是听说过这种茶,却未曾见过,更别说喝过。
茶香虽淡,但是入口却是一股浓浓的清甜,仿佛当真如同刚刚从花蜜间滴下的晨露。
夏秋敛看着杯中的茶,突然想起了江询言。
当初父亲从宫里带回一小罐白露茶后,便给了一小半给爱茶的夏秋敛,夏秋敛极是喜爱白露茶那淡淡的香味和入口的清甜。
之后她便与江询言说起过一次,本只是随口称赞两句,却不想江询言却听进了心里。
不仅将自己府中的茶叶尽数拿来给了夏秋潋,之后每年开春后,便去宫里向皇帝讨上两罐刚刚摘下的白露茶,送予夏秋潋。
江询言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至少与夏秋潋在一起时,他的话并不多。
每回去相国府见夏秋潋,他都会带一些小物件。
可能是在路边买的一只泥捏的小鸟,可能一副瞎眼老头画的春意盎然图,又或是一本千金难求的古籍,一个精致素雅的发簪。
但是无一例外,他送的每一样礼物,夏秋潋都甚是喜欢。
他总是默默的走在夏秋潋身后,不近不远,与她说话时深邃的双眸总是认真的看着夏秋潋的眼睛。
这便是江询言的特别之处。
他似乎总是知道夏秋潋心中所想,便也知道夏秋潋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而燕挽亭对她的爱,则太过炙热猛烈,有时又太过孩子气,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对自己心爱玩偶的疯狂迷恋。
她总是说她愿意自己有的一切都给夏秋潋,总是缠着她,与她贴近。
很多时候,燕挽亭满怀爱意的炙热眼神,还有那浓烈的爱,反倒只会让夏秋潋感觉沉重和心虚。
青鸳见夏秋潋端着茶杯许久不喝,一直怔怔的发呆,便问道。
小姐,茶都快凉了,我再去给您倒一杯。
夏秋潋回过神,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点了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