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孟庭再怎样也是江平伯的侄女婿。侄女婿连升两级,江平伯是应该送礼表示表示。但鉴于孟庭曾经是江平伯的亲女婿,眼下这送礼祝贺的事就显得很一言难尽。江平伯自知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干脆就让花容这个妇道人家来孟府,这样孟庭和韩嫣也不好不给花容脸面。
只是,花容这个时候来孟府,俨然是没递拜帖。在大魏朝,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去别人家做客都要先递拜帖的,不递拜帖的要么是有急事,要么压根就是不尊重人。
显然江平伯属于后者,韩攸想到这里,不禁脸色微沉。
“大嫂,您和大哥没有递拜帖吗?”
花容咬了咬唇,看起来很委屈。她没有回答韩攸的话,却是忽然就往前走了几步,向韩攸呼道:“三叔,我知道茹儿做了很多荒唐事,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都怪我没把茹儿教好,求开一面,不要再记恨茹儿了!”
韩攸被花氏突来的这一出弄得微愣,刚要说什么,面前花氏一仰脸,竟是两眼眼眶红红。
韩攸不禁一窒,到嘴边的话被动咽回去了。花氏看起来伤心脆弱到极点,轻声抽泣两下,眼中就堆满了水珠。很快水珠溢出眼眶,化作泪水流下,花氏哭得梨花带雨。
这搞得韩攸还怎么揪着拜帖的事问下去?实在不好再问了,他叹着说道:“大嫂啊,你先别哭,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的。”
花容一边抽泣一边央求:“对不起三叔,我实在是太伤心了。茹儿嫁去汾阴侯府过得不舒坦,侯夫人总是磋磨她。我知道这都是茹儿自作自受,可她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看她难过,我这心也跟搅碎了一样。我不求三叔原谅茹儿曾经的所作所为,只求三叔别再记恨茹儿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哎呀大嫂你别哭,有话好好说啊……”
花容反倒哭得更难自已:“对不起三叔,我一想到茹儿在汾阴侯府过得日子,就忍不住流泪。三叔,你为人宽容和气,最是疼爱小辈。日后、日后若是茹儿在汾阴侯府实在过不下去了,还请三叔能看在我们毕竟是一家人的份上,稍微帮帮茹儿。算我求你了三叔……”
韩攸再度一窒,花容的请求令韩攸的脸色又沉了些。
花容哭得这么可怜,很难让人拒绝她。但是韩攸知道一旦自己松口,就等同于是答应了花容的话。他曾经向邹氏保证他要改变自己,不再为了大房委屈自己的妻女。他若是对花容松了口,那不就是对邹氏的欺骗和反悔吗?
何况,韩茹那丫头那般侮辱嫣儿,还曾当着自己的面骂嫣儿是“贱人”。上次孟庭陪嫣儿回门,韩茹伙同韩芳暗算嫣儿,惹得嫣儿将韩茹按在地上打。
虽然嫣儿打人打得太凶,令韩攸心惊胆战的想要叫停,但韩攸内心里也是怨恨韩茹的。
他发自内心的不想帮韩茹什么。
面前花氏哭得那般可怜,像是把心都呕出来了。韩攸看着花氏,终是心一横道:“抱歉,大嫂,我这些年为了大房,亏欠了妻女良多。我实在是不能再寒她们的心了。”见花氏哭都实在揪心,又加上一句安慰的话:“汾阴侯府是高门权宦,规矩多一些也是正常的。再过一阵茹丫头就能适应了,等茹丫头怀上孩子,就是侯夫人也不能委屈她。大嫂还是放宽心吧。”
“三叔!”见韩攸不答应,花容犹如是受到了致命伤害,整个人都暴动起来。她像是去抓救命稻草那样,要死要活的抓住韩攸的袖子哭道:“求开一面!求求你了!”
“这……”韩攸当即就想把袖子拔出来。
这叔嫂二人在别人家里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的怎么行?这让人看到了还了得?
怎奈花容刚抓住韩攸的袖子时,邹氏和韩嫣就走过来了。母女俩正好都看见这一幕。
邹氏脸上的笑容霎时冻僵,紧接着就如一块薄冰被人踩了一脚似的,裂得支离破碎。
“韩攸,你……!”邹氏心下一阵怒火复一阵心寒,声音从喉间迸发而出,齿根处都是冷的。
韩攸正要拔袖子,就听见邹氏的声音。转头一看,自己的妻女就出现在不远处,正好瞧见这一幕。
韩攸顿时脑中一轰,惊急交加,忙用力把袖子扯出来,急急退后两步,大喊:“娘子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第60章爹娘旧事
邹氏浑身都在颤抖,素日里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儿却嗡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样的邹氏更让韩攸觉得心慌,他们在一起生活半辈子了,邹氏是什么性子韩攸再了解不过。邹氏这般表现,分明就是愤怒绝望到说不出话来。
韩攸连忙冲向邹氏:“娘子!娘子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个误会啊!”
韩嫣也很是惊讶,她在短暂的怔愣后,将怀疑的目光刺向花容。
之前在正堂,是大伯母自己说身子不适想透透气,韩嫣这方让一个仆妇带了她离去。怎么大伯母透气透到爹这里来了,而那个仆妇呢?多半被大伯母给支开了吧,毕竟那仆妇只是给客人指指路,并不能监视尾随客人。
所以大伯母出现在爹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要说是故意的,她这位大伯母不是个兴风作浪的性子,在江平伯府也属于低调的那种人,存在感不高。
可要说是巧合,也过分巧合了吧!直觉告诉韩嫣,大伯母就是专门从正堂跑出去找爹的。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娘和自己的面说吗?非要偷偷摸摸来找爹说,还拽爹的袖子。
顿时,韩嫣对花容的印象就从往常的不喜不怨,变成了怪罪。
韩嫣松开邹氏的手臂,向前一步,直挺挺站着发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又稍侧头对邹氏说:“娘您先别急,先听爹怎么说。”
“有什么好听的!”邹氏终于开口了,整个腔调都在颤抖,俨然气得不轻。
韩攸生怕邹氏转头就走,几乎是使出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娘子,大嫂说韩茹在汾阴侯府过得不好,想求我能帮韩茹。我没答应!真的就是这样啊娘子,我承诺了你不会再偏帮大房的,我怎么会食言!娘子、娘子你别误会我,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啊!”
花容也是一怔,随即用袖子抹着眼泪,抽抽搭搭道:“弟妹,你别误会三叔。都是我不好,是我心疼茹儿在汾阴侯府过得不舒坦,怕茹儿以后过不下去了又没人帮衬,才厚着脸皮来求三叔的。弟妹,你千万别生气。要是为着我的缘故,令你误会了三叔,那我可就怎样也安心不得了。”
听了这话邹氏顿时火冒三丈:“你别给我装腔作势!分明是你拉扯韩攸,倒被你这一番话说成是我气量狭小、是我的不对了?”
邹氏气鼓鼓吼道:“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我忍你很久了!”
花容全身一颤,与邹氏的火爆凌厉相比,花容就像是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鸟,无助软弱极了。
“弟妹,对不起,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又为着茹儿的缘故……”
“你闭嘴!”邹氏狠狠瞪着花容,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
“滚。”邹氏伸手向着大门的方向一指,“给我滚!”
韩嫣有些惊讶的回望邹氏,娘此刻的情绪已然激动得不正常,娘从没有这样过的。韩嫣忙又回到邹氏身边,挽住邹氏的胳膊,劝道:“娘,您先消消气。”
韩攸也很是不安的唤道:“娘子……”
那边花容哭得直哽咽,凄凄惨惨道:“弟妹别生气,我走就是,我这就走……”她又试探性的喊韩攸:“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