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官兵中汾阴公的人持续在押运路上对粮草动手,硬是将粮草物资弄得只剩下一丁点。
孟庭面无表情,收了粮草后,便给这群官兵下令,让他们回京城去,不必留下赈灾。
这帮人里不知具体谁是汾阴公的人,留他们赈灾,难保没人搞破坏。孟庭可不敢用他们,便叫他们全都回去。
待将这些人全都打发走,孟庭继续忙赈灾的事。
因着韩嫣放弃自己的双腿而救助百姓这事,在桃山城和下属县镇都已经传开了,百姓们对孟庭和韩嫣好评如潮。孟庭的赈灾工作也很是顺利,沿途都有百姓大力支持配合。不少百姓自愿出力,充当临时官兵,协助救援和掩埋尸体的工作。
这么一来,全城的秩序都被孟庭牢牢地控制住。遇难者尸首得到掩埋,再加之眼下天气不算热,也就防止了突发恶性瘟疫的可能。
离桃山最近的州府,也将粮饷物资运送到了。
虽然不多,但好歹能顶上一阵。孟庭将这些物资粮饷发派下去,并接着让附近所有州府有粮送粮,有物送物。
他以祁临帝的令牌为号,州府官员们自然要听从。只是这一来二去,总归是耽误时间。这头孟庭也偷偷派了人回京,用他自己的积蓄去置办粮食物资,都是耗费时间的。
韩嫣为了不给孟庭添乱,每天乖乖的躺在营帐里。
她随时关注赈灾的情况,心里也急得不行。
孟庭白天抽空来看她时,她说着让孟庭别担心的话;孟庭晚上回来休息,她便将头歪到他肩头枕着,手和他的握在一起,与他随便聊聊放松心情。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些天,粮草物资的供应已越来越吃紧。
其间桃山还发生了几次余震,幸得百姓们已然警惕许多,又有孟庭处置得宜,没有造成过多人员伤亡。
然而,眼看着桃山的赈灾物资迅速消减,孟庭终是心急如焚。
他紧绷的情绪,已到了临界点,唯有看见韩嫣时,才能稍微平复。
这日,刘静娴远远看见孟庭抽空去探望韩嫣,不由无声叹了口气。
她进宫的事,只能仰赖表哥。表哥忙不完赈灾,她就得沉下心静待。
表哥是想让她回京的,甚至找了人送她们主仆回去,但她终是没走。
表嫂如今行动不便,知府夫人派来伺候她的丫鬟到底是外人,不如采葛来得可靠。刘静娴遂留下,让采葛去伺候韩嫣。至于她自己,能帮上忙的也帮一帮,算是还韩嫣前些日子努力为她找婆家的恩情。
且,这灾区的种种,刘静娴看在眼里,也是触动的。
她心底里不想逃离这片人间地狱,反倒是想留下来做点什么。
她倒是不知,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份慈悲义气。
或许,是被韩嫣的牺牲震撼到了?
刘静娴正试图挖掘自己的内心,脚下随意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府衙大门。
她低着头,没看路,结果在出大门时,和迎面进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刘静娴踉跄两下,登时回神。那人忙上前扶了她一下,又赶紧松手,动作虽狼狈却反应快,刘静娴瞥见一阙石青色的衣衫。
待她站稳了,才发现自己撞的这个人,是个陌生的青年。
他穿着干净的石青色交领衣裳,清瘦的身子颀长笔直。头发束在脑后,以深色的布巾裹扎,典型的平民读书人装扮。
青年清隽的脸上挂着几许不好意思,他正了正神色,给刘静娴施礼赔罪:“小姐,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刘静娴客气的答了,被这人一撞,她方才的思绪都断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
她默默福了福身打算离开,青年叫住她:“小姐,敢问孟大人在不在这府衙之中?”
这话吸引了刘静娴的注意:“孟大人?”
“就是那位赈灾的中书省孟侍郎。”
刘静娴不着痕迹打量了青年一番,此人衣衫虽沾了尘土,但通体保有整洁,一看就不是灾民,像是从别处赶过来的。她确定没见过此人,不论是在孟府还是在别处。
“孟大人确在府衙内,公子找他有事?”
青年抱拳作揖:“是的,草民孙尧,确实是有事找孟大人。”
孙尧,这个名字刘静娴也没听过。她道:“公子先随我来,孟大人是我表哥,他此时在陪我表嫂,我替你通报。”
孙尧渐露喜色:“劳烦小姐了。”他随着刘静娴进了府衙,又加上一句:“草民许久未和孟大人联系,倒有些担心孟大人还记不记得草民。还请小姐向孟大人提一句,就说,可还记得当年的孙典簿。”
刘静娴应下。
留孙尧在演武场的空地,她去营帐里和孟庭汇报此事。
她将孙尧托她说的话,说给孟庭。
孟庭不能置信。
孙典簿,这个人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就连韩嫣也记忆犹新。
当初汾阴公指使张家和张乾陷害孟庭,孟庭被先帝叫去宫中,他不急不缓的为自己辩护陈情,化解了一场陷害。
先帝命令时为楚王的祁临帝彻查陷害孟庭的罪魁,张乾便从翰林院挑了个缺钱的主儿,当替罪羊推出去。
那缺钱的主儿,正是孙典簿孙尧。
孙尧的父亲卧病在床,母亲眼睛不行了,下头还有个弟弟要读书用钱。他为了家人,选择接受张乾的交易,为张乾做替罪羊。
这些,是孟庭去狱中探望孙尧后,从他口中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