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摇摇头,大方一笑。
邹氏笑容又舒展了些许:“不过,有孟庭在,我看你过得很好。这气色比上次见你时都要好了,可见孟庭是不遗余力的宠着你。”
韩嫣爽朗一笑:“是的,孟郎特别宠我!”宠得她这几天腰酸腿软都要下不了床了,她还申诉无门。
邹氏没有说话,安静了会儿。韩嫣也安静下来,靠在邹氏的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良久之后,韩嫣睁开眼,明媚的眸子里覆上了一层浅灰色的惆怅。
“娘,您和爹之间就要这么下去吗?”
邹氏不意外女儿会问起这个,她只是慈爱的看着韩嫣,除此之外脸上便没有多余的表情。
“别提他了,以后凡事我给你撑腰做主,没了他我们母女照样活。”
韩嫣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私心来说,她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爹娘闹决裂的。但自己爹这次做错了事,便要承受做错的代价。原本爹娘与韩敬他们分家的时候,韩嫣就已经察觉到,娘处在一种一旦再被伤害就定然要鱼死网破的心境里。
此番娘休了爹出走,不过是因果必然。
心里酸酸的,但韩嫣不想拿不好的情绪影响邹氏,于是她亲昵的蹭了蹭邹氏道:“好吧,那就不说爹了。我陪娘说会儿话,然后我们去找孟郎一起吃饭。”
邹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好。”
一直到下午时分,孟庭和韩嫣一起离开邹府了,韩攸也没能踏进门半步。
韩攸还等在外头,一直伫立着,抱有最后一丝不死心。
韩嫣出门看见韩攸,忍不住心里一酸。她快步过来,对韩攸道:“爹,您还是回去吧。”
韩攸露出一道苦笑,眼中已是一片荒芜的绝望。他强笑着问道:“嫣儿,你和孟庭吃得好吗?”
韩嫣道:“挺好的。”
“你娘她……还好吗?”
“娘很好,爹不用担心。”
“那就好。”
任凭韩攸再努力撑起笑容,他的笑容依旧摇摇欲坠。终于他撑不下去了,一张脸就像是垮塌的山坡那样,瞬间就垮得不成样子。
韩攸垂着头对两人道:“嫣儿,你和孟庭先回去吧。”
韩嫣问道:“那爹呢?”
韩攸仿佛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再待一会儿。”
韩嫣本想劝说韩攸还是回去吧,天气凉,一直站在巷子里万一伤了风寒多不好?但孟庭却在韩嫣开口前就将她轻揽入怀,他温声唤了声:“嫣嫣。”接着对韩攸道:“小婿带嫣嫣先回去了,嫣嫣这边有小婿照顾着,岳父不必担心。还望岳父保重,注意身体。”
韩攸酸楚的扯了扯唇角的笑纹:“好,我知道了。”
韩嫣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嘟着嘴,任孟庭将她送上了马车。
馒头跑过来,在韩攸腿上蹭了蹭,“汪汪”叫了两声。韩攸低头看了看馒头,俯身在馒头头上摸了下,黯然说了句:“谢谢。”
随后馒头上了马车,同它的男女主人一起离去。
韩嫣惦记韩攸,马车启动后还掀着帘子回望韩攸。
只见韩攸一袭绯红色官袍像是无力的柳絮,在凉风中摆动。他伫立在紧闭的门口,背影对着韩嫣,浑身都散发出悔恨和萧瑟。
马车走远,直到韩嫣看不见韩攸了,她放下了帘子。馒头在韩嫣腿上打滚撒娇,孟庭一手将韩嫣搂到怀里抱着。
孟庭轻轻说着安慰韩嫣的话,柔声细语,在小小的空间中缓缓注入暖流。
……
两个人回府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恬静融洽的日子。
这段日子里,不论朝堂和市井都风平浪静。
韩嫣每天就是遛狗、给在水一方做设计、为孟庭绣荷包帕子之类。闲暇时间她会去书房读诗,或者在卧室里读话本。每每孟庭下朝回来,两个人都手挽手的一起进府吃饭。
韩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口味训练,已经能够融入孟庭全家的饮食口味中了。现在她可以和孟庭全家坐在一起吃饭,而孟庭也会吩咐厨娘留上一两道京城菜色,充分照顾了韩嫣。
甜蜜中的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就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倒也发生了些和韩嫣相关的事。
比如说豫城伯府的嫡女邹蕊,也就是韩嫣的表姐,风光出嫁了。嫁的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听邹蕊说她相公人不错,邹蕊很满意。
再比如说韩敬应着黎首辅的邀请,带韩芳去黎家做客,意在让韩芳自己决定要不要嫁入黎家。
韩芳本是坚决不愿的,甚至动了学荠儿剃头的打算。哪想一到黎家,看那荣华富贵山珍海味的架势,韩芳心动了。
这些时日韩芳跟着韩敬过苦日子,连拙贝罗香都快要买不起。想当初她身为伯府小姐时,披金戴银好不快活。如今被踢出上流圈子不说,还要像个平民一样节衣缩食。
再看看黎家,主子们各个华彩流溢,仆佣呼来喝去,泼天的权势和富贵不过如是。
韩芳忽然就想,就算黎睿是个天阉又怎么样?至少她能成为豪门的儿媳,能过纸醉金迷的生活。而黎睿的心理变态已经被世人揭穿,定是不敢再对新妻子怎么样了。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荣华富贵,这四个字听着虚幻,但当它真实而可触的摆在人面前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抗拒的。
有的人或许还能坚持住本心,有的人却会被它瓦解、被它洗脑。然后,为了将这一切握在手里,他们甚至会忘记原本所顾忌、所惧怕的,任由荣华富贵迷住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