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晔实在追不上,在这场沉默的较劲中认输,道:Candi,你慢点。
唐止停下脚步,等他追上。
薄晔如释重负,走上前,从后面牵他的手:气什么?又没出事。
谁知话一出口,唐止转身甩了他一巴掌,不遗余力。
薄晔偏过脸,耳边嗡嗡作响,被打的地方迅速充血,暗影在侧颜轮廓上蛰伏,勾出阴郁的线条。
唐止眼眶微红,愤怒和忧心参半,哑着声问: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谁让你进去的?
轮到你了吗!
薄晔你总是这么自说自话吗!
唐止情绪趋向激动,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气得又在他脸上打了一下,力道却放轻不少,哭腔严重道:我不要你总是在我前面你这个混蛋
外面的雨声时轻时缓,残破的墙壁上洇出一层水汽,湿漉漉的感觉挥之不去。
薄晔平息片刻,指尖搔了搔高挺鼻梁,转回脸淡淡道: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好点了吗?
唐止眼尾红红的,脸蛋红红的,低头捂住眼睛,肩膀颤动。男人在诊室里的十五分钟,他害怕极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他走不出来。
听到唐止压抑不住的哭音,薄晔心里又涩又软,尝试去搂他:过来,让我抱一下。
唐止不再逞强,一点点向前,脸埋进薄晔肩颈处,双手紧紧抓住他外套两侧,抽抽噎噎,赌气道:早知道不来找你,就当你死了!
与其亲眼目睹他出什么事,不如互不相见,假装对方一切平安。
薄晔也不恼,只是轻笑:唐寡妇。单手捏着他后颈,简直要把人揉进怀里。
想起那个幻境,男人同样一阵后怕。
他所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事,大概是唐止不曾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
把人哄了半天,亲亲搂搂抱抱,终于不再哭了,结果唐止红着眼,偏要跟他约法三章。
一,不要冒险,就算是为了恋人也不行。
二,不能自说自话,两人之间凡事要有商有量。
三
薄晔歪了下嘴角,爱煞他娇气的小模样,问:三什么?
唐止吭吭唧唧,被他看得脸热,好一会才凶巴巴道:不许再被女鬼非礼了!不然我咬死你!
薄晔憋住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唐止瞥他一眼,不自在:看什么?
咬死的话,你肯定舍不得。薄晔牵着他向前走,心情大好,笑眯眯道:咬我,这个可行性比较高。
唐止跟他进了电梯,呆呆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谓咬的内涵,瞬间窘迫得双颊涨红:你你想得美!
吵吵闹闹间,电梯直达四楼,一开门,迎面撞上推着清洁杂物车的临时工。
大爷一身蓝色制服,帽檐压得很低,遇上两人后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向一旁让开位置。
唐止下电梯,跟老人道谢,目光扫到杂物车上堆着的层层粗布床单,看上去像是刚打扫完每个房间。
临时工推车进入电梯,按了楼层,电梯门缓缓阖上。
这时,薄晔拉拉唐止的手,道:看这个。
他们正走过401病房门前,唐止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门把手上淡淡的血痕。
那血还未凝固,甚至可以说新鲜。
唐止想到那个临时工,道:如果是刚刚那个人手上沾着血,出门时扶着把手带上门
薄晔和他对视一眼,抬手敲响房门。
敲了三遍,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两人正要离开时,四楼的电梯门应声打开,顾萌和恩瑾走下来,身后还跟着叽叽喳喳的蔡小琦。
顾萌看到站在401门口的隔壁夫夫,随口一问:你们站在这干嘛?
路过而已。薄晔看向小护士,一笑,蔡护士住401?建议你打开门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了什么。想了想,又补充,或者多了什么。
蔡小琦虽然一头雾水,但十分听话,知道男人这么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异样,连忙上前推开门:敏姐说身体不舒服,早就回房间了,你们要是觉得有问题,其实可以敲门的这这是什么!
她说着说着,手心攀上湿滑的触感,推开门后撒开把手,翻过掌心,上面沾了湿哒哒的血液。
小姑娘脸色一白,慌忙掀起衣摆擦拭:这哪来的血?
听说里面有人,唐止预感不好,率先走进去。
房间格局跟他们一样,带独立卫生间,淡紫色的窗帘没有掀开,因此整个空间在阴天里显得昏暗阴沉。
环视一圈房间,没看到人,他直接推开卫生间门,猝不及防与黄敏那只瞪得极大的眼睛对上。
401房间内,所有的灯都打开,蔡小琦坐在床边迟迟缓不过神,另外四个男人站在浴室门边,打量里面的场景。
黄敏卡在洗手台柱子与浴缸之间,上半身趴在浴缸边缘,散乱的发丝间仅露出一只可怖的眼睛,直直望向浴室门口,胸口浸染开大片的血色,右手拿一把手术刀,刀口上淋着血。
放满水的浴缸上方就是窗户,淡紫色的窗帘完全拉上,因为水里掺入了少量血液,一缸水透着淡淡的粉色,引人注意的是,一只破碎的眼球拖着长长的组织带沉在缸底。
因为在淳子的世界里看惯各种稀奇古怪的碎尸,四人看到这一幕时没什么反应,这样的死状在他们眼里已经算很正常了,起码尸体是完整的,但整个画面却透着令人无法理解的暗黑诡异。
恩瑾在浴室门口半蹲下身,白大褂的衣摆拖到地上,偏着头,隔了一段距离观察黄敏的眼睛,以及胸前绽开的那朵血花。
顾萌在他身旁,撑住膝盖弯下腰,问:你们觉得,她拿的那把刀是有人塞进去的,还是本来就握在手里?
恩瑾感到喷在耳后的气息,耳尖敏感地动了动。
刀尖朝里,反握姿势,应该是本来就攥在手里。薄晔斜靠在门框上,长腿随意交叠,问题是,她拿着刀捅了自己哪里。
恩瑾很肯定:眼睛。
顾萌打了个激灵,偏过脸看他:你指她用手术刀硬生生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了?然后瞄了眼浴缸里淡粉色的水,道:扔进了浴缸?
不仅是眼睛。恩瑾道:她的心脏被取走了。
另外三人同时一怔,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胸口的布料被血液浸染,他们连伤口都看不清,更别说看出尸体缺失了心脏。
恩瑾回头望向他们,满脸这么简单的问题要我怎么解释的无辜表情:用眼睛看。
虽然知道黄敏死前自己摘除了自己的眼球,但至于是什么促使她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心脏去了哪里、以及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这些问题仍无法解决,在游戏世界里,很多事都违背自然规律,不能用科学的态度去求知,只能等待线索一点点出现。
四个男人在401房间看不出更多的问题,恰好时间到了中午,于是下楼找到其他几个玩家,告知了黄敏死亡的事,其他人听了消息,神色凝重,立即去往四楼查看。
中午的食堂里只有顾萌他们四人。
依然是简餐,两荤一素,跟昨天一模一样。
窗口后的阿姨一脸死气,舀了勺稀烂的土豆烧牛肉反扣在餐盘里,递给外面的顾萌。
顾萌欲言又止,犹豫一会,道:阿姨,明天做这道菜时,牛肉和土豆先在油里炸两分钟,土豆表面差不多变金黄后改大火,最后汤汁收干时多等一会再出锅,如果能稍微用淀粉勾芡一下就更好了。
阿姨死气沉沉地看他,对他利落地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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