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放下水杯,没好气道:你哥就是说说,反正又不是他考。
随后他又放低了声嘀嘀咕咕,说,你怎么什么都听你哥的
潘彼得却不为所动,把试卷翻了个面,勤勤恳恳地做题,道:考不上也得考,我得争点气,那么多人指望着我呢。
闻言,西蒙嗤笑一声,道:谁会想着指望你?那不是相当于没戏?
你啊。潘彼得脱口而出。
西蒙不笑了,随后不自在地挠挠额角,又拍了一下桌面,不高兴地道:瞎说!我怎么可能指望你?
你现在不就是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潘彼得抬起头,说得理所当然,道,你想啊,要是你哥一直不认你,不带你回家,你还不是得继续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我总不能一直问晔哥要钱吧,所以说,以后还得靠自己。
西蒙忽略心底滑过的一丝异样颤动,他眯了眯眼,压低声像条嘶嘶吐着信子的蛇,声音阴柔:谁说要让你养了!
不让我养最好。潘彼得耸耸肩,道,这位哥哥,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西蒙龇牙咧嘴,一张清隽的脸蛋故意做出恶犬状,正要再咬对面两句,上菜的服务员来了。
西蒙连忙抹抹嘴,坐正身体,恢复平日里高贵不可触犯的傲气模样。
等锅里的汤底开了,潘彼得这才扔了试卷,开始大快朵颐。
这个好吃,这个绝对好吃!潘彼得无论涮了什么新上的菜,第一时间先往西蒙碗里扔,一边还强力推荐。
西蒙没怎么从锅里捞菜,碗里的东西就已经快满出来了。
他埋着头吃,跟往常比起来,似乎有些沉默。
还有最后一片肥牛,要不要?潘彼得问过之后,也不待对面回答,直接夹着肥牛卷放进了他碗里。
西蒙停了一下,看着碗里的菜,忽然就想明白
这人比他哥对他好。
虽然对过去的事都记不清了,但是也有可能比所有人都对他好。
西蒙不过脑子地问:你能养我多久?
潘彼得睁着黑亮的圆眼眨了眨,抬眸看向对面。
隔着自火锅里冉冉升起的白色雾气,两人对视良久,静止了一般。
西蒙觉得尴尬,清隽的面上染了一层薄红,最先移开目光,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他舔了舔因为吃辣而变得嫣红的嘴唇,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没说完,就见对面潘彼得突然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又用纸巾将自己面前一小方桌面蹭了蹭,紧接着,动作麻溜地掏出了皱巴巴的试卷摊在桌上。
你吃吧,我吃饱了。说话间,潘彼得已经开始埋头写作业。
你西蒙被他这一顿操作给弄懵。
有的人,饭吃着吃着就掏出作业来写了。
潘彼得一边争分夺秒地写题,一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看,这人不就是指望着你呢嘛,所以要好好加油,背负了这么多重任的我怎么吃得下饭
喂。西蒙听到了,苍白辩解,我没有
考不上就不养了,反正跟着我,日子也难过。潘彼得埋着头,继续嘀嘀咕咕道,考上了就共同富裕,一起奔小康
西蒙心想,你倒是思路清晰。
潘彼得这时突然抬头,咧开一个灿烂的傻笑,圆眼都弯成了月牙,信心满满道:兄děi,我会努力的!
西蒙在冉冉上升的雾气间微微晃神。
他看到,年仅十七岁的小少年,笑容里有种闪闪发亮的东西。
晚上,西蒙洗完澡后就开始骂骂咧咧。
他抓了把还有些泛着潮气的发丝,闻了闻手上,接着又牵起睡衣领口嗅了嗅里面,嫌弃道:身上都是老鸭汤的味道!洗都洗不掉!
除此之外,还有鸭血、鸭肠、毛肚之类的淡淡肉腥味。
潘彼得倒不觉得什么,咬着睡衣领口,从密密麻麻的完形填空题上挪开视线,看向西蒙,说:吃火锅不就是这样?没个两三天味道可能散不掉。
西蒙站在床边想了想,身子一矮,越过靠坐在床头的潘彼得,钻进了下铺里边靠墙的位置。
哎?潘彼得微微睁大眼,盯着西蒙的移动轨迹,想不通他要干嘛。
床是上下铺的,西蒙惯常都是睡上面的。
这一身味道要是染到我床单被子上西蒙一边往潘彼得的被子里钻,一边理所当然道,接下来两天我可以不用睡觉了。
潘彼得差点气笑:哥哥,您觉得这样合适吗?不想让自己的床染上气味,就来祸祸我的被窝?
单人床铺拥挤,西蒙只能侧着身,在被窝里拱了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他闭上眼,不耐道:觉得不合适,你到地上睡去!
潘彼得觉得这人真是不讲理。
没办法同他理论,干脆就这样了,他不受干扰地继续靠坐在床头做完形填空。
床边的台灯有些亮,西蒙觉得刺眼,皱了皱眉。
他睁开眼,刚想让潘彼得把灯调暗点,结果就看到小少年认真做题时的侧颜
微微锁着眉,咬着笔盖,很纠结似的,青葱一样的年轻面庞上被灯光勾勒出暗影。
西蒙可能是有了良心,张了张嘴后又闭上嘴,想了想,自己将脸埋进了被子里,挡住灯光。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把被子扒下来,仰起面恶狠狠地警告道:等会不许在被子里放屁!
潘彼得缓缓地扭头看向他,良久之后才一脸无语地哦了一声。
夜里快两点的时候,潘彼得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任务。
他在床上坐正身,伸了个懒腰,收拾收拾书本放到一旁桌上,准备睡觉。
一扭身,看到里侧被子里拱起的人形,才想起今晚上铺的兄弟跑下来睡了。
潘彼得放轻了动作,牵着被子边缘拉下来一些,看到西蒙熟睡的脸蛋。
因为长时间闷在被子里的缘故,脸上有两团暖烘烘的红晕。
睡着的西蒙少了平日里的张狂和霸道,光靠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蛋,看着十分乖巧。
潘彼得无声地嘿嘿一笑,伸出手指戳着对方的脸蛋。
可是戳着戳着,他就放下了手,笑意也收敛了。
又是盯了良久,潘彼得移开视线,熄了灯。
潘彼得躺在黑暗中,朝着西蒙的方向,枕着对方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很轻地道:谢谢你啊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自己跟自己玩,自己跟自己说话,无论快乐还是难过,都是自己跟自己分享。
就算是从人迹稀少的偏僻村落,来到人口众多的繁华都市,他的那种孤单感也没有减弱过。
所以他时常幻想,能有个妹妹该多好,如果没有妹妹,有个哥哥或者弟弟也不错,这样的话,大概就不用时常忍受寂寞了。
gu903();然后,西蒙恰好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