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着冬日固有的萧瑟苍凉,流转在彼此之间的氛围,却是静谧温馨的。
走出去好一段,两个人往回返,无病却没动,精神抖擞地望着远处。
傅晚渔循着它视线望过去,又一只野兔,她却已不抱希望,刚要唤它往回走,它却箭一般地冲了冲去。
夫妻两个俱是扬眉,也都是不明白了:上次那只兔子是长得太好看或太难看,以至于它不忍心或是嫌弃得懒得动
他们停下脚步,静静观望。
奔跑中的无病特别威风,也特别漂亮,只是不容人打量多久,便跑得太远,成了一个金黄色的小点。
过了一阵子,小家伙踩着寻常欢实的步调,颠儿颠儿地折返,叼着一只野兔。可那气势,分明像足了凯旋的小将军,从容又骄傲。
傅晚渔笑靥如花。
顾岩陌笑若春风。
无病到了晚渔面前,放下野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仰头看着她,像足了等着奖赏的小孩子。
“诶呀,”傅晚渔心花怒放,取出帕子,给它拭去嘴角一丝血迹,蹲下去,用力搂住它,素手很用力的搓揉着它的背,“好孩子,真乖”
无病立刻从威风凛凛变成了乖巧黏人。
顾岩陌则拎起野兔看了看,居然一击毙命,还是很有两下子的。但是,它那个脑筋,也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琢磨的。
傅晚渔站起身来,“快些走吧,今儿得让无病好好儿一顿。”说话间,已经走开去,无病亦步亦趋。
“不是,”顾岩陌拎高了手里的野兔,“这就完了”无病只是捉回来邀功,却不吃么吃不吃的放一边,这不是该它自己拎回去的么
“这就完了。”傅晚渔一面走,一面取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一次喂给无病两块小肉干,“你帮我们拿回去。”
“”顾岩陌当真是无语了。放着鲜美的兔肉不吃,只要小肉干的奖励不怪无病脑筋不正常,这完全就是打小被她带沟里去还打死不肯出来的德行。
但是无病能克制兽性到这地步,也是好事。这一点,他倒是有些佩服她驯养的手段。
于是,他拎着无病的猎物返回原处。
护卫们眼力都很好,自然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想法与顾岩陌大同小异,唯一忍不住笑出声来的,是自家三少爷那拧巴的神色。
夫妻两个打呼哨召回爱马,从速返回城中,骏马由护卫送回府邸,他们两个则带着无病去了水上一个画舫。
顾岩陌不等傅晚渔出声,便吩咐画舫上的伙计,备一份小牛肉、一份羔羊肉,再加一大碗鲜奶,之后才点了野味火锅、一壶陈年梨花白。
同一时刻的傅驹,得了债主的准信儿,说贾氏欠债的事情已了。
他松了一口气,将人送走之后,拿着对方返还的借据,看了大半晌,之后用火折子点燃,烧成灰烬。
虽说傅仲霖帮他出了三千两左右,但这意味的是,他手里也剩不了几个钱了傅仲霖才不会大包大揽地送人情给他。这一点,不需谁说出来,他在嫡长子面前,总归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生长于勋贵之家四十来年,落到这个境地,他又如何能甘心但随之发生的,是对以往不少事情的反思。
譬如晚渔面带杀气地斥责他的那些话,如今想来,何尝没有几分道理。
他,是把自己惯坏了,也是亲手把自己毁了吧
仗着生于高门,从不知勉强自己为何物。
父母在世的时候,勉强他娶了原配,他就变着法子的想抗争,于是,见到长期温柔小意待自己的贾氏之后,便一头栽了进去。
归根结底,他是个简单的人,也想找个简单的人相伴。
很显然,原配、继室那等出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都不是简单的人,他不喜欢。
好些年里,他只喜欢贾氏那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情。
哪成想贾氏才是最不简单的人,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
要说是她害了他,也不能够。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他那些年对贾氏的情意也不是虚情假意。
那又要怪谁怪父母走得早怪儿女太出色
那就太不是人了。
要说错,错的也是他,看错了人,错付了情意。
他很用力的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唤管家和两名管事过来。不论如何,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他要问的,自然是账务。确切地说,是自己手里还有多少银钱。
盘问一番,得出的结果是他手里还有三百余两现银,其余傅家分给他的产业的进项,要到年底才能入账,但就算是乐观估计,也就是千余两的样子。
这结果在傅驹预料之中。他还不知道他那一双儿女他们不会让他落魄街头,却一定不会让他过得舒坦。
“那么,现在银钱吃紧,该怎么办”傅驹问道。到此刻才发现,他对于过日子,根本是一窍不通。
管家沉吟道:“眼下自是不比以往,缩减人手、减少衣食住行的开支是当务之急。”顿了顿,又道,“外院的人好说,只需辞去一些小厮,内宅里,带来的仆妇委实多了些。”
傅驹哪里听不出管家的言下之意,沉默许久,颔首道:“内宅的人,给贾氏、晚莹各留两个大丫鬟、两个婆子即可,外院的人手,你们斟酌着减免。”
仆妇太多,每个月的例银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加起来怕也有几十两。在眼下,他已负担不起。
管家与管事称是而去。
傅驹长长地叹息一声,极缓慢地舒展开腿脚,双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前景如何,他几乎已不敢展望。带出来的两个儿子,没一个成气候的,这些天来只会挂着一张苦瓜脸出现在他面前,一点点有用的建议也拿不出。
晚莹就更不用指望了,除了识几个字,那点儿脑子,兴许还不如贾氏。
要走什么门路,才能咸鱼翻身
正苦思冥想着,贾姨娘和傅晚莹跑进门来,俱是满脸的泪。进到门里,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哀哀地询问因何辞去内宅那么多人手。
傅驹冷笑,忍着气道:“你们能交给我五万两银子,我照旧让你们锦衣玉食”
不说别的数目,单说五万两,分明是将贾姨娘贪墨公中银钱的事记在心里了。母女两个的哭声不由顿了顿。
“少在我跟前儿号丧”傅驹加重语气,“往后安分守己也罢了,若是不能,只管自寻个更好的去处。我是不能给你们以前的光景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滚”语毕,他摆一摆手,“外院不是你们动辄前来的地方,如有下次,杖责”
贾姨娘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心里却是冷笑不已:还杖责只怕我担得起那份儿罪,你也拿不出杖责的人手了。
傅晚莹搀扶着贾姨娘起身,默默地行礼退出,直到回到房里,才微声道:“娘亲,我们真的就这样落魄了再没别的出路可寻了”
贾姨娘拧着帕子,冷笑着咬牙许久,道:“有。只看你答不答应。这么多年了,贾府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先前不想借此拿捏,是总存着一丝希冀罢了。眼下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傅晚莹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