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浓宫。
秦雪衣一夜未归,小鱼也跟着一晚上没睡好,眼下青黑,精神萎靡,等见了她清早回来,才放下了一颗心。
到了傍晚时分,秦雪衣打了一套拳,照例要沐浴,小鱼替她收拾衣物的时候,忽然拿起一件衣裳,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疑惑道:“郡主,这衣裳怎么不像是你的?是奴婢记错了么?”
“嗯?”秦雪衣从浴桶里冒出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是一件蓝灰色的薄衫,确实不是她的,难怪今天一天都觉得穿着不舒服,大概是今天早上摸黑拿错了清明的衣裳。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了早上那个玩笑来,顿时扑哧笑了,随口道:“那是我奸夫的。”
小鱼:?
她慌得手一抖,衣裳都掉在了地上,大惊失色道:“郡主您在说什么?”
秦雪衣鲜少见她如此激动,唬了一跳,莫名其妙道:“我只是说个玩笑罢了,你怎么了?”
小鱼顾不得什么,连忙轻手轻脚地奔到门边,打开门警惕地往外面看了看,又检查了一番窗户,发现确实不可能有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地又急又快道:“郡主,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您的名声可怎么办?”
秦雪衣总算是明白了她的顾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在古代,有些话是绝不能乱说的,这些日子她在听雨苑过得分外安逸,倒将这一茬给忘了。
她老老实实道:“我知道了,对不起,下回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小鱼拾起衣裳,见她道歉,自己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想起自己方才的态度与语气,顿时心生愧疚,支吾道:“奴婢……奴婢不是怪您的意思,郡主,奴婢只是着急了些……”
“没事,”秦雪衣打断了她,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
小鱼见她这般,目露感动之色:“郡主……”
秦雪衣泡好了澡,从浴桶里翻身出来,口中道:“下回我若还这样口无遮拦,你只管骂我就是了,时时注意,我自然就不会乱说话了。”
小鱼摇了摇头,道:“有奴婢在,奴婢会提醒郡主的。”
秦雪衣穿上亵衣,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夸赞道:“小鱼真乖。”
小鱼抱着衣服,顿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
万寿节在即,宫里所有人都忙活起来,走路带风,只有秦雪衣不为所动,她的听雨苑冷冷清清,每日照例带着小鱼打拳扎马步,除了燕怀幽时不时来找点小麻烦之外,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甚是安稳。
然而燕怀幽那点小麻烦和挑衅,秦雪衣压根没放在眼里,就三公主的小身板,一拳就倒,秦雪衣甚至懒得与她较真,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痛不痒,没往心里去。
自打坤宁宫送了那座白牡丹琉璃嵌鸡血石的屏风来之后,燕怀幽整日里酸气冲天,看见秦雪衣就扭开脸,昂起头,鼻子里恨不得再哼出一个新高度来。
秦雪衣看着她这样也挺好玩的,无聊的时候还挺愿意见到她,最好再膈应膈应她,也算是身心舒畅了。
除此之外,清明又让林白鹿送了东西来,秦雪衣打开盒子一看,还是玉,不过这回是羊脂白玉,雕的还是猫儿,它四仰八叉地瘫着,露出肚皮来,仿佛在晒太阳一般,分外惬意。
秦雪衣见了一眼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最后还让小鱼想个法子,用红绳将它编上,打了穗子,做成了玉佩挂在腰间,一步一晃的,甚是可爱。
这一日,听雨苑来了一个太监,道:“长乐郡主,娘娘请您过去容华殿一趟。”
老实说,秦雪衣回来之后,在翠浓宫住了这么久,见到德妃的次数却没几回,若没有必要,她是绝不会召见秦雪衣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今日会是什么事情。
秦雪衣带着小鱼过去了,容华殿一如既往地熏着甜腻的暖香,香气有些浓重,秦雪衣有些不适应,进门就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德妃穿着一袭杏黄色的折枝牡丹织金团衫,正坐在上首,听见这动静便抬眼望来,曼声道:“看来你闻不得我这熏香,犯冲啊。”
秦雪衣听了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我倒觉得不是熏香犯冲。”
是人犯冲。
德妃面色微微一变,冷笑了一声,道:“数日不见,嘴巴子倒是伶俐了许多,只是本宫有句话要劝你,不要整日与那些个低贱的奴婢厮混为伍,没得忘了礼数,传出去反倒有人说本宫教养得不好。”
一旁的小鱼瑟缩了一下,深深垂下头去,秦雪衣心里拱起了一团怒火,德妃与燕怀幽的区别就在于此,她话里句句带着刺,刺得人心里不舒服。
那怒意烧起来了,秦雪衣也冷笑一声,道:“娘娘教导的是,所以三公主的教养还有待提高才是,日后传出去了,也不至于叫娘娘被人笑话。”
德妃的脸色瞬间就黑成了锅底,秦雪衣看得心中快意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燕明卿:←便宜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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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德妃没叫人给秦雪衣看座,她也不屑坐,就站在那里问道:“娘娘派人传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的语气看似恭敬,态度却是居高临下的,德妃心里极是恼恨,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别开眼,冷冷道:“明日就是万寿节,本宫召你过来,是想叮嘱你几句,平日里你要怎么样,打打闹闹,本宫都随你,但是明日庆贺之后,皇上要赐百官万寿圣节宴,你千万莫要失了礼数,给别人看了翠浓宫的笑话去。”
秦雪衣又是一套嗯嗯啊啊的敷衍,道:“明白了,娘娘还有别的事么?没有我就先告退了。”
仿佛她是在百忙之中才抽出时间来见她一面似的,德妃深吸了一口气,按住了身旁的檀木扶手,勉强保持住了多年来的修养,她稳住情绪,才开口道:“按照礼制,你是郡主,赴宴时当穿戴冠服,只是你今年才及笄,内务府还未将新的冠服备好,本宫看你那里也没什么好的衣裳和首饰,特意让人替你备了一套齐全的,你明日穿着去赴宴。”
旁边有宫婢捧了两个托盘过来,上面竟然摆了好些金银首饰,各色都有,那些衣裳的料子看起来也甚是不错,秦雪衣颇有些惊讶。
要知道,从前那会儿,每年司衣局都会派人来给燕怀幽量体裁衣,春夏秋冬四季,每季都足足有十来套新的,一个季节下来,她身上的穿戴几乎不重样。
而秦雪衣,每季都只有两三套,照那些嬷嬷们的话来说,足够换洗便行了。
这还是头一回,德妃亲自给她安排了衣物,倒叫秦雪衣受宠若惊,德妃见她面有异色,才感到了几分满意,慢慢道:“你是本宫的亲外甥女,是本宫一手养大的,走出去也是翠浓宫的人,不论你心里如何作想,本宫自问是万万没有亏待过你的,这些衣裳是本宫特意让司衣局替你裁的,簪子华钗这些也都是真金白银打的,你拿回去试试吧。”
人家既然安排得如此妥帖,秦雪衣也不好拂了她的意,面上道了一声谢,心里却没有多感激。
这些年崇光帝的赏赐,加在一起,恐怕零头都不止这么一点,这大概是人家吃饱喝足搂干净了,从手指缝里头漏出来的渣渣罢了。
但秦雪衣也不嫌弃,渣渣就渣渣,只要这些首饰是真的就行,毕竟她现在确实穷得很,自然是来者不拒,先拿了钱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