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攻下燕都,到时陆翼是想向顾烈邀功,或干脆自登大宝,都大有可为。
陆翼听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来,面露喜意。
然而陆翼不知道,谢浮沉已经与左都督私下联合。
谢浮沉告诉左都督陆翼有杀他灭口之心,若想活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与他合作。
谢浮沉承诺保住左都督的命,阻止陆翼派他去送死。
等左都督和他帮陆翼打入燕都,进了燕朝皇宫后,左都督将联合众将,为陆翼披上黄袍。一旦黄袍加身,陆翼再无退路,到时还怕陆翼不反?
那时,左都督与他谢浮沉就是拥立之功,自然能够保住一条性命。至少比眼下活得久。
谢浮沉说得头头是道,左都督心一横,就上了贼船。
其实谢浮沉能够说服左都督,足见陆翼的阴险反复已是手下人人皆知。
陆翼并不知道谢浮沉的算计,细想之后,认为如何压制狄其野军功的难题豁然开朗,也顾不得心疼错失禹奚城财富,看似豪爽地大笑出声,对谢浮沉夸赞道:“谢先生谋略深远,真乃经世大才。”
谢浮沉自谦笑笑,心中却是一派自满。
他们二人看向前方的柘鹈城,志在必得。
柘鹈城是谢家兵马守卫,陆翼已经屠了谢家守卫的不少城池,自然不再将谢家兵马放在眼里。而谢浮沉就是冲着谢家兵马来的,从骨子里轻视仇视谢家的一切。
而这两人不知道的是,谢家已经得知了谢浮沉就是谢黎安的消息,也知道陆翼屠城是受了谢黎安挑唆。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杨平为了顺利出逃,终于给了老将玄明前往雍州前线抗敌的许可,前日,玄明已经快马赶到柘鹈城中。
也就是说,眼前的柘鹈城已经不是他们以为的那座柘鹈城了。
守卫柘鹈城的,是一心向谢黎安与陆翼报复血海深仇的谢家兵马。而指挥他们的,是当今世上也许唯一能与狄其野匹敌的老将玄明。
骄兵必败,哀兵必胜。
自古皆然。
老将玄明一心为了守卫北燕赶赴前线,好不容易得了杨平许可,老怀大慰,对着杨平痛骂了一番狼子野心的南蛮荆楚,忠肝义胆地承诺自己必定死守雍州,就急匆匆往雍州前线赶去。
他前脚刚走,杨平就带着四大名阀众臣,包袱款款,往雷州北方边境狂奔。
说是狂奔,也走不快,毕竟有那么多家产要带,而且后宫唯二带出来的柳嫔和王后都怀着孕,怎么可能走快。
谢家是不想走,但杨平和其他三家都怕谢家走漏风声,硬是把半推半就的谢家押上了车。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出都城没三个时辰,天一亮,楚军密探就将消息连着杨平那三封信一起散布给了朝中小臣:皇上带着四大名阀连夜跑了!他们去投刺伊尔族了!
密探将消息整理传来。
姜扬为了报先前被韦碧臣肆意辱骂之仇,不等请示顾烈,就将痛斥杨平勾结外族的榜文张贴出去,洋洋洒洒一大篇,骂了个爽。
他甚至还给小顾昭布置了一篇命题文章,让小顾昭将北燕君臣献土卖国这事,从仁义礼智信五个方面驳斥得一无是处,也一起张贴了出去。
顾烈看着密信中随附的两篇檄文,笑骂:“胡闹!”
狄其野探头看看,满意道:“骂得好。”
然后还教训顾烈:“你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杨平能被韦碧臣这个死人算计,证明他既是蠢货又是废物。”
其实狄其野这么义正言辞,真要说起来,韦碧臣那崎岖蜿蜒的算计,狄其野之前还是被牧廉点化才明白的。
韦碧臣临死前,因为认贼为师的事被楚顾宣扬开来,大大打击了他死得人人称颂的理想,面对的是几乎已经没法翻盘的败局。
就算他以死设计了杨平,也无法恢复他原来‘苦心孤诣扶持北燕’那种传遍天下的贤名。
所以韦碧臣才留了遗计。
韦碧臣在死前,用不同寻常的字体写了封信给刺伊尔族,代表杨平表达了卖国求生的意思。
但凡杨平有些死守国门的骨气,都不会中了韦碧臣的遗计。然而杨平多年躲在韦碧臣身后,这世上最了解杨平的就是韦碧臣。
杨平如韦碧臣死前预料的那般献上北燕三州求生,就直直落入了韦碧臣的设计。
韦碧臣已经洗不白了。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北燕还活着的这些人,不论是杨平、四大名阀还是朝廷众臣,让他们都变成献地求生的卖国贼,一黑到底,才能让他这个灰色人物在对比之下显白。
而且韦碧臣已死,不论杨平做出什么决定,都扯不到他身上。
北燕君臣都是卖国求生之人,那唯一一个冤死殉国的众臣,就是韦碧臣。
杨平一跑,自动成就了韦碧臣的忠名。
若没有牧廉点拨,狄其野要想把其中弯弯绕绕想明白,必得琢磨更久。韦牧二人毕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
狄其野再度感慨:“有这脑子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寻死?”
顾烈在这一点上和他一点分歧没有,看着狄其野,点头道:“你说得很对。”
狄其野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可又不明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