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便压低了声音与云黛道:“听说家主以前有个心爱的女人在他生辰这天死了,所以家主从那以后都不过生辰了。”
“啊……”云黛惊讶得很。
这种事情听起来就感觉有些凄美,原来家主竟还是这般一往情深的人?
“是啊,所以他从不过生辰,这天也会极不高兴,若是谁提了生辰这两个字,搞不好会被家主拖下去打死呢。”翠翠一脸惊叹道:“姨娘你给他做了寿面竟还活得好好的,可见家主还是极喜欢你的。”
云黛听到她说到喜欢二字,便觉得有些发毛。
但翠翠说的话若都是真的,那她岂不是戳他伤口了?
兴许那天他正在想他心爱的女子躺在他怀里慢慢断气的模样,他心里头正哭得肝肠寸断,她却给他送了碗寿面去,叫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命百岁,他发火岂不就是应该的?
云黛叹了口气,竟不知说什么好。
翠翠见她神色微缓,便又想起什么似的,拿了封信给她道:“这是方才外头一个丫鬟递送来了,说是府外的人送给姨娘的信。”
云黛将信接来,将那信拆看了,脸色却愈发得不大好看。
“怎了?”翠翠疑惑道。
云黛将信捏在手里,心里头一抽一抽的,语气也有些难过。
“我婶婶果真是另有隐情才先一步去了江南老家,她竟不是故意抛下我不理的。”
她最担心的事情竟变成真的了。
她婶婶原来是得了恶疾,为了不拖累云黛,也不传染给村民,这才领着堂姐离开了杏村,回了江南老家去治病去了。
信中说,婶婶不与她说,便是不想叫她担忧。
是以她们到了江南才写信来。
信里还说,婶婶偶尔昏迷时,嘴里还念着云黛的名儿,对云黛甚是想念,堂姐也哭成了个泪人,这才忍不住给云黛写了这样一封信的。
“原来姨娘的婶婶待姨娘这般好,我听闻人家亲生女儿生下来都有送人的呢,可她却把你拉扯这么大,确实有些不容易。”
云黛点了点头道:“回头我把存的月银拿出来,你能替我将这些钱想办法寄出去吗?”
翠翠道:“自然没问题的,只是这事情涉及到私财,一般都要交给管事去办,他一向妥帖且公正,府里不管是下人还是姨娘都是信他的。”
云黛点了点头,便将婶婶从前说过的老家地址说与对方听了,回头翠翠便替她将这事情传递去了。
晚上丫鬟送来饭菜,云黛却没甚胃口,一口都没有吃。
翠翠见她着实可怜,心里也是同情得很,又安抚她道:“姨娘怕还不知道,你这回被赶回来,其实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呢。”
云黛原就恹恹的,听她这话,也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来:“怎就成了好事儿?”
翠翠道:“你不知道,咱们家主曾经最宠一个姨娘的时候,为对方散了三分之一的家财呢。”
云黛果真吃惊得很:“家主可真有钱。”
翠翠拧起眉,甚是不满她的偏题:“这怎能是有钱没钱的问题,问题是他宠爱那个姨娘啊。”
云黛微微颔首,翠翠才又道:“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能成为家主的正室时候,家主却拿些钱财打发她走了。”
“后来咱们就知道了,家主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只要猎得了新的宠妾,宠爱到极致的时候,也正是他厌倦的时候,之后他便半点情面也不留,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翠翠说到这里又缓了口气,“当初姨娘过去的时候奴婢还想着姨娘会不会也走上从前那些姨娘的老路子呢,如今看来是奴婢想太多了。”
她看着云黛错愕的表情,笑了笑说:“想来姨娘你在这府上终老是没问题了。”
云黛闷声道:“家主竟是个这样古怪的人么……”
翠翠道:“确实如此,不过做咱们府上姨娘也是比其他府上要好的。
按照规矩,家主对后院的女子都是一视同仁,从没有过娶回来将人搁在那里发霉的道理。
但凡是门上挂了灯的,家主晚上便会去她那里,陪她用用晚膳,写写小诗,听听小曲,再留下来困个觉,也算是给足了姨娘的面子,比其他府里的主人家不知道要好上几倍咧。”
听翠翠这般描述,云黛总觉得这般体贴的家主和她知晓的那个简直都不是一个人。
“若不挂呢?”云黛低声问道。
翠翠道:“若是姨娘身体不适,心情不朗,不挂灯,家主也从不会过去打搅,真真是格外体贴人的,如今他闲下来了,按理说咱们这里今晚上挂个灯,他就该来咱们这里陪陪姨娘了。”
云黛却摇头道:“还是别了吧……”
云黛想到他便觉得发憷,心想她这辈子不挂灯笼,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上演到噩梦里的一幕?
可遭遇了前面那些事情之后,云黛心里头竟隐隐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她自个主动红杏出墙,还不是出到他的头上去了?他那样欺负自己,她忍气吞声好好与他相处,还不是令他突然翻了脸?
云黛总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
若她一直呆在这府里头,她也没法保证自己能不能真的如翠翠说的那般活到“终老”。
而事实上,死的凄惨比不能终老更让她感到害怕……
有句话叫做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叶清隽一向都是温和模样,云黛自然是感觉不到梦里那份恶意。
可那天晚上,云黛却觉得那样的他兴许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他的身上有一种会让她感到害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