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嫫立刻做出送客的姿态来。凌诒和客随主便,到也没有再多说便出去了。
汤豆眼见两个人出了门,侧耳去听,宋嫫低低的声音从外传来:“我们姑娘方从老家来,因多病,家里长辈一向不太苛责她,是以为恣意放纵些,但有言语上令得大人不快之处,还请大人宽恕。稍后家中自当上门赔礼。”就算是在这个当口,竟然还想着不要坏了主家姑娘的名声,十分周道。也难怪徐娘子放心她跟着。
凌诒和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或什么也没说。外面的黑甲剑士也都收了剑,退开去了。
不多时宋嫫回来,表情是轻松了不少,低声说“诸大人说他在山中无所获,也是要反京都去。正好与我们一路随行。”有脸焦虑。
春夏不懂,还在那里说:“我看凌大人就很和气。”
宋嫫气死了:“你怎么傻成这样。你想想人都是死在他手里,可他看着却偏偏不像恶人,这才是最最可怕之处。这哪里是个有点良知的人做得出来的事。”依她的,绝不要跟这鬼一样的人一起走“姑娘,他既然已经不疑心,我们寻个借口不与他们一道就是了。”
……
不多时宋嫫便出去回了话,等在外面的小道便调头往路边坐在人背上歇息的凌诒和身边,凌诒和抬眉。
小道躬身说:“来回话说,多谢大人肯照应一二,自当是求之不得的。”不敢抬头,只看着他的衣摆,不见回应,试探着说道:“想是无事了。”
凌诒和未置可否,他这也松了口气。
那边回完话的宋嫫却是一肚子的不情愿,再三地打量汤豆,想着她也是十三的人了,那个凌大人又长得好,未必是……犹犹豫豫地说:“姑娘不能糊涂啊,他样貌看着是好。但……”
汤豆一口茶险些吐出来,呛在喉咙咳了半天,缓过来低声解释说:“这山里有杀人灭门的恶贼,我们一群女眷,只带了几个家将怎么不怕?人家要护着我们出去,我们却不肯?先脚我们摇头,后脚我怕就出不得这山林了。”
宋嫫一想也是,连声说:“这可不是吗!这可不是吗!”不由得惊出一身白毛汗来“这样的人,实在可怕呀。”
汤豆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野狗,低声说:“这样的人,我早就认识过一个了。他可吓不着我。”
凌诒和大约年近三十,如果黎川再长几年,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
第63章拜师
既然要同行,东西又收整起来,下仆们忙碌无比。
汤豆抱狗站在空地上等着,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扭头看去,是凌诒和负手站在路边,冷眼望着这边。这个人大概生来就是一张冷肃的脸,看人时莫名让人觉得压力巨大。
汤豆移开视线,要照她的本意,不理是最好了。可要真能在这种目光下仿若无事,未免显得人太深沉,令他多想。怎么也得顾着现在的人设,做了做心理建设才走过去:“你老看我干什么?”
“你狗快死了。”凌诒和说“不如找个好地方埋,一路也安生些。”
汤豆低头看看怀里,狗爪一路都轻轻搭在她手上,呼吸已经微弱极了,可时不时会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她“只是快死。又没死。它不肯死,我就该尽力而为。”
凌诒和目光微凝,之后并未计较她顶撞自己,问:“我早听闻公良家的五姑娘是失魂症?不知几时起病,有何症状?”
宋嫫上前听他问,见汤豆没有不肯说的样子,便禀道:“姑娘自出生,便是魂魄不全,十岁里才会说话。后来一年是比一年好些,但时不时就要发臆症,认不得人。”
“可请了什么人看过?”
“请了,但凡哪里有名些的大师都请过了。都说看不好。几个月大的时候,恰逢清水观知非子仙师游历到吕州老家,也是看过。当时……”她想了半天“当时也是那么说。不能好了。”
凌冶和说:“我看如今到是大好。”
宋嫫还想说,汤豆道:“最近是好些。我母亲辛苦这么多年,到也不算白费。”
凌诒和突地问:“你们可认得一家姓汤的?”
汤豆顿一顿,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来“什么姓汤的?我长在老家,并不太见客,要问认不认识,得问母亲才知道。”又扭头看宋嫫:“家里有汤姓的旧友吗?”
宋嫫茫然:“不曾听闻。”
汤豆只做不在意,反问他:“凌大人怎么问这个?”
凌诒和缓缓地说:“也没什么。”便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小道士过来,说:“师父,是否派人往京都报凶案去了?”
凌诒和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汤豆,突然说:“魂魄不全是大病症,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到地不起,再不能醒或者发疯、发狂致死,也是有的。五姑娘好运气,一直到现在也未出大事。却不知道,这运气也撑到几时。”
宋嫫一听就慌了。她与徐娘子说话时,徐娘子也是这个意思“可如今清水门……还能去投谁呢?”
汤豆拦也没拦住她别开口。只能陪着一脸惶惶。
凌诒和沉吟着没有说话。
汤豆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要说话。
宋嫫已经急道:“不知道凌大人可懂得魂魄不全要怎么治?若凌大人懂得,还请千万要救救我们姑娘。”
汤豆打断她的话:“凌大人日理……”
凌诒和的声音几乎与她同时响起:“懂是懂的。但需修得本门的术法才能行。可这些法术是由祖师父传下来,不好随意外传。”抬眸向汤豆看。她连忙做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宋嫫一听有希望,哪还顾得他杀不杀人。反正他要杀的人都杀了,也并不知道主家牵涉其中,若是不冒这个险,万一小主人还没归家就又发病,且这次没那么好运气呢?岂还有命在“本来姑娘入山就是拜师去的。只要凌大人肯……”
他不肯?他不肯才怪!汤豆打断她的话:“这件事还是要母亲说。嫫嫫怎么好擅自作主?”
宋嫫回过神,连忙告罪“只一心想着姐儿的病了。”她到是真心诚意地为着小主人好。
凌诒和抬了抬眸,他身后的小道笑说:“这不正好,我们正要派人往京都报信去的。在你们公良府落一脚就是。”
“反正都是要回京都这件事也不着急。先回去再说。”可小道当没听见,径自去了。汤豆拦也拦不住。
下仆家将们收拾好了东西,两个队伍合成一个,便又上路。
宋嫫见汤豆脸色不好,路上小声地说:“姐儿不要怕。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会害我们的。最要紧的是病症。这天下除了清水观哪还有厉害的?不找他们,我们也没处去找人来治了。确实有些冒风险,便是冒些风险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