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然的老家所在市,因为邻近震中,有一个县受灾极大,在地震发生当天下午,他二舅就已经受命带人去救灾了,他父亲和萧子翀的妈妈在当天晚上也进入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去查看情况,他妈和萧子翀的父亲因为处在教育系统,当时就在忙着组织学生转移,所有人都非常忙,万幸是当时没有谁死在地震中,但不断到来的余震,让进入震区救灾的所有人都面临巨大的危险。闫然每时每刻都害怕不已。
闫奶奶在地震当时被吓到了,之后却又非常固执,闫家老家县城因为距离震中很近,受灾特别严重,山体滑坡,无数房屋倒塌,很多人在地震中死亡,通讯和交通又断绝,在这种情况下,闫奶奶却想要回去闫家老家看情况,至少要看老闫家的墓地是否被毁了,她说她闭上眼做梦梦到家里祖宗以及闫然爷爷暴尸在外。
这个时期,活人尚且都危在旦夕,奶奶却想着死人,但家里所有人都在救灾,而且进入灾区后也难以通讯,根本无人管这个老人,是小区里的老人联盟把闫奶奶看守着,才阻止了这个老人自己跑回县城的行为。
闫然得知这个情况后,就受第二天就要去组织救灾的伯伯的委托,当晚深夜回市把奶奶从一直处在余震强烈震感里的市背了出来,因为道路全都堵上了,后期也不允许私人车辆进入,杜阿姨心系老家,且老家有亲戚家人死亡,她离开了闫然家里回了老家。闫然只得一个人把奶奶强制性带回了s城伯伯家里。家里当时除了他外,其他人全都去救灾了,他根本就无依无靠,加上他所在学校在省内招生很多,还有不少同学家里遭遇这天灾,在老家的家人生死不知,学校里人心惶惶,还有同学跑回了在灾区的家里看情况,离开学校后便情况不明,闫然那份惶然痛苦根本无人可以诉说,每天都怕家人在救灾过程中死亡。
萧子翀自己没能联系上父母,虽然主动联系了闫然,但也同样没能打通闫然的电话。
在当天深夜,他才接到他爸的主动联系的电话,他爸说家里所有亲戚,暂时没有谁死在地震里,他妈进灾区救灾了,他爷爷不肯离开老家,他外婆会被送去海南住把家里亲戚的情况都描述了一遍,萧爸爸特别忙,而且通讯不便,说太久耽误其他人的通讯,就让想回家的萧子翀千万不要回家添麻烦,便挂断了电话。
萧子翀十分焦急惶然,第二天下午总算打通了闫然的电话。
闫然当时已经几十个小时没睡觉,他把奶奶接到了伯伯家,但s城依然每天都受余震影响,城内人心惶惶,伯母就准备把奶奶送去杭州,本来也想让闫然一起去杭州,但闫然拒绝了。他是班上副班长,把奶奶送到伯伯家,他就回了学校,学校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有了一整套处理震后事情的方案。按照学校要求,闫然要配合辅导员清点和管理每位同学,而且不允许没有能力的学生再回在灾区的老家。当然,这些学生也不是没事干,后来又组织了学生进行救灾,有一部分进入了受灾不太严重的地区救灾,有些则去机场等地处理后勤事务,剩下没能力的,管理好自己就是帮了大忙。
闫然忙得天昏地暗,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接到萧子翀的电话的第一时间,萧子翀没有先讲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闫然听着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很轻的气息声,他心有灵犀,就叫出了那个名字萧子翀?
萧子翀的心定下来,闫然,你还好吗?
闫然心想我一点也不好,我又怕又累啊,但嘴里却说我没事,我家里暂时也没事。你家里怎么样?你联系上你爸妈了吗?我妈说你妈和我爸都进山去了。
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互述衷肠,萧子翀道我和我爸联系上了,他对我讲了家里的情况,说我家里暂时没有人伤亡。就是家里家具和东西都在地震里倒了,房子也有裂缝,我家在顶楼,最近又下雨漏雨,没办法住了。他让我不要回家。
闫然知道很多在外地的人跑回家,他赶紧说萧老师说得没错。你最近千万不要回来,回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会添不少麻烦。政府和很多人没有救灾经验,到处都是人是车,乱极了。一个人回来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要吃要喝。
萧子翀也意识到了问题,问你是在哪里?在s城还是在市?
闫然我在s城学校呀,我昨晚回市把我奶奶接出来了,最近我都不会回市,回去了我也起不到作用。我们学校在组织进行力所能及的救灾,要组织人搬运物资,我一会儿就要去了。你不要担心,这种天灾,担心是没用的,做好自己的事就挺好。
和闫然挂了电话后,萧子翀意识到闫然在和自己分开的这两年里长成了可以自己扛事的大人了,闫然其实一直都挺优秀的,他在生活能力上,比自己更能干一些。
之后的一段时间,萧子翀每天都会给闫然打个电话,每次只交谈一两分钟,萧子翀没讲自己的情况,都是问闫然那边的情况,闫然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后来,两人都进入了期末考试阶段,才不再打电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左右,萧子翀的妈妈吴岚从灾区回到了市里,才能和萧子翀聊电话,这才告诉萧子翀闫然的二舅在救灾的时候牺牲了啊。
萧子翀非常诧异,因为闫然没告诉他这件事。在萧子翀的心里,闫然的二舅大概是闫然最敬重的长辈之一,反正闫然很少谈他爸,但经常会谈他二舅。
闫然肯定很难过吧。
吴岚说在余震里被倒下来的石头埋住了。唉。余震来的时候,就看到山石往下垮下来,大家都往高处跑,除非运气好,人哪里跑得过。那些年轻的兵娃娃,比你还小一些呢,没什么吃的啊,还在救灾,刚刚才挖了一些石头出来,余震来了,又埋了,哭都没有眼泪,真是可怜啊
在吴岚的话语里,这样的天灾面前,大悲大恸,一个人的死亡,好像也不是那样难以接受。她说她在灾区里,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也可能被埋在石头下面,人力根本无法对抗。
萧子翀听得心痛,又想,闫然居然不对我讲他二舅的事,这么大的事,这样的悲伤都不愿意告诉我了?我在他心里是否只是很一般的朋友了。
萧子翀当时既为闫然痛苦,又同时为自己悲哀。
他发现随着自己和闫然分开,时间越来越久,两人都在成为有其他朋友圈子的人,对方只是高中时候的朋友,也仅此而已。
当然,这种很渺小的私人感情,在他妈讲那些灾难面前,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77章
毕竟过了十来年,萧子翀几乎要忘记了闫然高中时候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闫然在这十来年里,成了萧子翀心里的一个符号,随着闫然的具体模样的不断淡化,闫然的象征意义便一步步变得深刻。
在闫然这个符号成为高中时候的闫然的同时,也成为萧子翀的高中时期的一个代名词。
随着小学和初中时期距离如今越发遥远,当时的事情和同学都愈发显得模糊,于是更突出了少年的高中时代。
不对着闫然,只是在脑海里描绘闫然的形象,在萧子翀的印象里,小时候的闫然是瘦的,白的,眼睛很大很黑,神情总是很单纯和真诚。
此时对着闫然,萧子翀又觉得闫然和高中时候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而闫然怎么看待自己,萧子翀尚且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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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翀家在地震中受到破坏,房子裂了几条口子,虽然建筑方面的部门去评估那个房子,认为那个房子不会倒塌,但之后也没有人回那房子去住了,毕竟裂了口子,又不方便补上,一下雨就漏雨,没法再住。
萧子翀家里就在当年夏天去外面租了房子住,家里又在人民公园旁边买了一套高层电梯公寓,当时买下这套公寓,萧爸爸非常高兴和自豪,还说:在公园旁边,方便锻炼身体。后来就发现公园里每天早晚都有人跳坝坝舞,早晚皆吵,烦恼很大,好在萧子翀当时已经上大学开始了自己独立的人生,只寒假回家几天,所以对父亲选择人民公园旁的房子怨言不大,但吴岚怨言就大了,又没钱再折腾重新买房,也就只好这么一直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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