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带他出去教训,您别气坏了身子。”冯嬷嬷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太监。
姜德善手一松,委顿在地,满脸的灰败。
唐煜见状,虚踹了姜德善一下:“不劳嬷嬷费心,没什么大事。我让他去找一张早先收着的字帖,他找了半日还没找到,我气不过骂了他两句。你这小子,用吓成这样吗,还不接着去找。”
姜德善不敢多言,手脚飞快地爬起来,去找那张并不存在的字帖。
心里清楚唐煜有心包庇姜德善,冯嬷嬷知趣地退下了。唐煜发话留下了队伍里的流朱:“过来替我磨墨,我要抄经。”
“是。”流朱答言道。
她取来松烟墨锭,便要在书案上摆着的端石砚里研磨,唐煜阻住了她的动作:“不急,有两件女红活儿得劳烦你做。”然后他如此这般地描述了一通。
流朱听完后一头雾水:“难是不难,可您要它做什么呢”
“我自有道理,你赶紧做吧,皇祖母忌日前我就要,做的时候避着些人。”
庆元帝的生母,早逝的孝显皇后的忌日是六月二十九。孝显皇后生前好佛,为纪念生母,彰显孝道,庆元帝登基后大兴土木,于洛水边上修了一座慈恩寺。寺院宏伟壮丽,占地甚广,连绵不绝的屋舍足有千余间,堪称京师第一名刹。
每年这日,何皇后都会以儿媳的身份前往慈恩寺为未曾谋面的婆母祈福,倒是庆元帝这个正牌儿子少有去的时候。
二十八日夜里,唐煜动身前往慈恩寺的最后一天晚上,宫人们正在忙着为他准备行李。
见流朱带人收拾了一大堆包裹出来,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全带上了,唐煜又笑又叹地说:“我就去一个白日,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吧。”
流朱抿了抿嘴唇,轻声道:“说不定碰到什么事,殿下就要用上呢。”
“真不用,就按照我往年出门的行头准备就成,否则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这里要搬家呢。”唐煜态度坚决地说。
眸子里隐有泪花闪动,流朱连忙低头以掩饰面上的悲戚之色,手上动作不停,不一会儿的工夫,包裹的规模缩小了足有三分之二。
“莫要为我忧心,就是出一趟门而已。”唐煜安慰她道,话里意有所指。
另一边,手里捧着一套皇子冠服的姜德善过来汇报说:“殿下,冯嬷嬷用了药,已经睡下了。”
唐煜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说:“嬷嬷上了年纪,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常事,就让她在宫里养着吧,不必挪出去。衣服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
“您放心,东西全预备好了。”
第二日辰时初刻,卤簿仪仗缓缓行出皇宫,一时间,朱雀大街上车盖如云,旗幡林立。前有禁军开路,中有随行官员引驾,之后方是何皇后的金顶鹅黄绣凤銮舆,再后是太子等人的车驾,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队伍虽长,从人虽多,却一声喧哗皆无,间或传来庄严肃穆的鼓乐声。
唐煜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随着马匹的颠簸,衣袍暗袋里藏着的硬物一下一下地往皮肉上撞,膈得他难受。
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承天门,唐煜把左手袖子里藏的匕首又往里面塞了塞。以前没觉得往慈恩寺去的这条路有这么长啊,若非担心母后让他留在宫里修养,他早就找个崴了脚之类的借口去马车上歇着了。
慈恩寺内早几日便清过场了,除了寺内的僧众,一个闲人皆无。为了表示诚意,何皇后在山门前便弃轿步行。
方丈苦慧带着一干僧众早已在山门外面恭候多时。伴随着悠长的钟声,苦慧迎了上去:“南无阿弥陀佛,皇后娘娘、太子及各位殿下驾临,老衲有失远迎。”
他是个满面红光的僧人,身披御赐的金红七宝袈裟,两道长长的眉毛垂下,与雪白的胡须汇到一起。说着说着,苦慧作势要跪下向何皇后行叩首礼。
“大师使不得,快快请起。”何皇后忙叫人扶起,随后宫女内侍簇拥着着各位贵人鱼贯进入佛寺。
唐煜走在落后太子唐烽三步远的位置。唐烽侧过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五弟,你好像气色不太好”
“或许是昨晚没休息好吧,听说侄女前两日病了,不知眼下可大安了”听了唐烽的问话,唐煜神态安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只是把左臂背到了身后。
“染了些暑气,御医说没什么大碍,你嫂子留在宫里照顾她呢。”
“天气暑热,不光是小孩子不好受,大人也撑不住,我宫里的冯嬷嬷就病了。孩子年岁小,病了更让人忧心。”
“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等你娶妻生子了,再说这话不迟。”唐烽揶揄他道,右手胳膊肘锤了唐煜胸口一下。
这么一动作,唐烽觉得胳膊底下的触感不太对劲:“你衣服里戴的什么,怎么那么硬”
唐煜脚下一个踉跄,万幸姜德善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后腰,才没被唐烽看出不对劲来。
“能有什么,三哥,我们快进去吧,哎,这天也太热了,扰得人心烦。”唐煜抬头望向当空的一轮烈日,假惺惺的地抱怨着。他身后捧着杏黄罗伞的太监急忙调整了下站姿,确保五皇子完全纳入伞下的阴影中。
唐烽瞥了他一眼,就往前头去了。唐煜松了口气,有些后悔贪图换钱方便,在衣服的暗袋里塞满了金银锞子,结果穿出来坠在身上沉甸甸的,走路很是艰难。早知如此,不如放些珍珠宝石,又轻巧又贵重
一行人穿过山门殿和天王殿,行到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祈福的道场便设在此处,五百僧众齐聚,为故去的孝显皇后诵念经文。场内张施宝盖,设置香坛,各项法器毕备,梵乐法音不绝于耳。何皇后看了,点头赞叹道:“大师有心了。”
“不敢当皇后娘娘的夸奖,您这边请。”苦慧大师引着何皇后向大雄宝殿行进。
进入供奉着三世佛的大雄宝殿,殿堂内香烟缭绕,袅袅烟气萦绕在佛祖金身之上,似乎想要将佛祖拉入烟火尘世中。殿内较外面阴凉许多,但唐煜的手心渐渐渗出了汗珠,他不得不用袖子偷偷擦掉,以免关键时刻手滑。
苦慧大师手捧一柱香,先在银制烛台上点燃,然后递交宫女,宫女再奉给何皇后。何皇后双手持香,跪于佛前的蒲团上默默祝祷。接着是太子唐烽,唐煜则排在第三位。
终于到了唐煜,他复制了母后兄长的一连套动作,但是将线香插入佛前供奉的莲花香炉之后,唐煜并未退下,而是转向苦慧方丈:“大师,我有一不情之请。”
何皇后的心怦怦直跳,想要出声制止次子,可惜唐煜动作比她说话还快。如在心里演练了百遍般,唐煜动作顺畅地从左手袖子里抽出掩藏多时的精钢匕首向头顶挥去。
一片惊呼声响起。宫人们急忙上前阻止,可已是来不及了。匕首不愧是少府出产的削金断玉的利器,唐煜的整个发髻被削落在地,剩余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双肩。
唐煜从容不迫地把匕首往身后一扔,匕首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顶着一头乱发,向着苦慧大师双手合十,补完了后半句话:“我欲长留寺中,为我大周祈福。”
苦慧大师的两道白眉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平日能言善道的嘴此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本能地望向何皇后寻求指示。
gu903();何皇后脸色煞白,嘴唇一丝血色皆无:“煜儿,你,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