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和姑母。难得出来一趟,怎么得给她们请个安问个好再走。”
她从丫环手里接过一个白玉小瓶递给儿子。卫亨泰乖顺地就水咽下一粒龙眼大小的黑色丸药,然后半阖着眼睛对母亲说:“用了蒋郎中的药后人容易犯困,去拜见姑祖母和姑母恐有失礼之处,反倒是不让长辈们安心。娘亲,我就不回去了。”
“哎呀,”卫夫人嗔怪他道,“怎么钻了牛角尖了,你不去见她们才是真失礼呢。”亲朋好友之间是如何谈论儿子的病情的,卫夫人心知肚明。她催着儿子去请安,是想在薛家婆媳面前证明儿子无事。
奈何不论卫夫人如何劝说,卫亨泰执意不肯动身。
害怕勾起儿子的病来,卫夫人不敢强逼,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路上,卫亨泰不停地打瞌睡,卫夫人担心他白日睡多了晚上走了困,就勾着他说话:“今日见到你琅表妹了吗”
“见到了,儿子差点没认出来。”卫亨泰声音低沉地回答。
“你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呢,都说女大十八变,外甥女真是长开了。”卫夫人感叹道,又想起与小姑子的谈话,不由得心中一沉。明明这事是小姑子打了包票的,她甚至许了诸多好处出去,今日特地带着儿子过来相看。谁曾想到小姑子竟然没跟姑母商量好就让他们娘俩过来了。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婚事,平添了许多变故出来。
此时再抱怨小姑子办事不靠谱已是无用,卫夫人强打起精神:“你看她如何母亲把她讨回来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卫亨泰苦笑说:“娘亲,儿子身患恶疾,已是半个废人了,表妹是薛氏嫡女,才貌双全,什么样的亲事结不到。我这个癫狂之人如何配得上她”
卫夫人的十指深深陷入车厢里铺着的天青回字纹锦褥上:“谁说配不上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姑母和,你,你姑祖母已是应了母亲了。”
“您说姑祖母和姑母都答应了,那姑父呢”
卫夫人语焉不详地说:“你姑父当然是全听你姑祖母的了你就说你觉得她好不好吧。”
见母亲这副模样,卫亨泰如何不知她在说谎。是了,据说薛家姑父当年为了护住表妹的生母不惜与生母及嫡亲兄长闹翻,就算姑祖母强逼,姑父也未必肯答应这门亲事。
他长叹一声:“琅表妹当然是好的,可是娘亲,不是我觉得好就行的。您记不记得,郎中说我这病可能会传给子女,我娶妻生子的话岂不是害了好人家的姑娘吗您不用为我担心,儿子又不是没有兄弟,将来过继一个侄儿到膝下亦有人为我摔盆捧灵。”
“不行,我要我嫡亲儿媳生的孙子,别人家的我全不要。”卫夫人急了,她只有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啊,难道家业要让庶出贱种的血脉继承不成
劝不动母亲,卫亨泰只觉自己的头更疼了,干脆闭眼装睡。徒留卫夫人在边上把锦褥抓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望着儿子挺拔如松竹的身姿,卫夫人是万分的不甘心,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如此优秀的儿子,不就是得了点小病吗,为何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连找一门妥帖的亲事都难。
想起儿子患病后夫君对几个庶子的殷切关照,卫夫人心一横。不行,她绝对得让儿子结一门得力的亲事,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成。若无岳家撑腰,她这一脉再无翻身之力。
又是一个沐休日,业已入冬,天空阴云密布,零星地飘着几点雪花。裴修应了唐煜之邀,与他在慈恩寺中相会。
裴修解下雪天穿的大红羽缎斗篷,露出底下的云白红萼梅花纹锦袍,嘴里嘟囔着:“殿下上次不是不许我多待吗,怎么这次反倒让我过来了。”
唐煜敷衍他道:“在我这院子里不打紧,其他时候就得留神了。”实则从黄侍卫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随着宫中态度的缓和,禁军监视的力度也越来越松,对小院访客一事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唐煜也不敢将裴修唤进来。
“好吧,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裴修嘴角下撇,摆出一张苦瓜脸,后背则微微弓起。上一次二人匆忙分别,他今日敢来,就对唐煜要说什么有所预料,但仍感到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往哪摆才好。
裴修这样,唐煜亦好不到哪里去,幸亏他早有准备:“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耷拉着眉眼的裴修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铜小酒壶扔到桌子上。“咣当”一声,酒壶在桌子上打了好几个转,险些没掉到地上,姜德善大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酒壶。
“这是什么酒”
“桂花清酿,我记得殿下爱喝这个。”裴修蔫蔫地说。
唐煜的嘴角抽了抽,他让裴修带酒过来,是觉得喝上两杯后他们更容易敞开心扉,没想到裴修选了这种酒。
算了,有个酒的名头就成。唐煜招呼着姜德善在之前给他熬药的风炉上温酒,然后亲自端来几碟子素糕点,又取过两个茶杯,给他和裴修都满上:“我这里条件简陋,东西不全,你别嫌弃,咱俩凑合着喝吧。”
一对细瓷茶杯中泛起两汪金黄,酒水澄澈,泛着丹桂馥郁的芬芳。这桂花清酿是上好的米酒掺和着鲜桂花、冰糖、蜂蜜和几味补身的药材制成的,香甜醇厚,清新可口,喝起来跟果子露差不多,正常酒量的人就算灌上一壶,也就是个微醺的程度,何况眼下是唐煜和裴修分着喝。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没过多久一小壶桂花清酿就见底了。至于充作下酒的糕点,却是没人动。
心中异常的清醒,唐煜硬装成醉眼朦胧的模样,身子与裴修挨的近了些,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哎,我说,你究竟看上她哪里啊”
裴修似要装傻,嘴唇颤动两下又放弃了:“就是喜欢啊。”
“呵呵。”
“怎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看上她的长相了可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唐煜故意把孟淑和贬得一文不值,“而且分明是一个疯婆子”
裴修嘴唇绷紧,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凭什么这么说”这是连尊称都不对唐煜用了。
然而唐煜不依不饶,假托宫人所述,将孟淑和前世犯过的几桩错事改头换面地讲给裴修听,评价她说:“性情鲁莽,行事冲动,即使家世不错,可委实不是贤内助。”
“他人转述,未必为真。你觉得孟表姐性子不好,我却认为她性子良善,愿意为人出头。”裴修拍案而起,终究是被唐煜逼出来点实话。
唐煜眉毛一动:“所以她为你出过头快说快说。”